云烟软了?声音,毕竟理亏,“都出来玩了?。”
燕珝正色道:“朕来南巡,贵妃伴驾,哪里是玩?朕又不是昏君。贵妃若实在不愿意?写,朕瞧着路途还未行多远,安排人准备车驾,将贵妃送回宫还来得及。”
“陛下!”
云烟急了?。
“陛下就知?道用这个?来威胁人。”
她根本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和燕珝的关系达到了?一种诡异的平衡,两?人之间谁都再也没有提起过什么“情”或者“爱”,无论是谁留在谁的身边,谁的心里有谁,似乎都和现今的他们?无关。
云烟觉得之前让她痛苦的日子几乎如同一场幻梦,日子就这样悄悄过去?了?,而她也早就习惯了?燕珝的存在,习惯了?他在旁人面前冷脸君王,转过头来却还能在她面前插科打?诨,不要脸面。
她讲不清楚自己心中产生的变化,但她觉得,如今多多少少对他有了?些依赖,如果让现在的她离开燕珝,只怕会?比当时被强迫着让她离开季长川还要难受。
她告诉自己,自己是习惯了?燕珝的存在,而不是……有着别样的情绪。
云烟再蠢,也知?晓有些东西,是不好妄想的。
所以?她时常让自己保持着清醒,不属于?她的东西,永远都不属于?她。
譬如现在,一旦她嗅到了?可能会?与燕珝更加亲密的气息,脑袋中便绷紧了?弦,提醒着自己,已经可以?了?。
云烟,到此为止吧。
她收了?收神色,虽然还笑着,但只是道:“不想写就是不想写,陛下若要送妾回去?早就送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不过瞬息之间,燕珝也灵敏地察觉到了?眼前之人谈话之间神色态度的细微差别,唇角的笑稍有凝固,随后又换上无奈,“你?总是明白朕。”
二人谁也没再主动说话,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云烟垂首,玩着香囊中的香料,燕珝继续半躺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想写就不写了?。”
燕珝声音平静,“做你?觉得开心的事,朕不强迫你?做什么。”
云烟点点头,“妾还是喜欢写字的,只是最近总想着玩,没心思写。过阵子就好了?。”
她坦诚地将自己的贪玩摆出来,让燕珝查看着。
“那……”燕珝起身,“你?就坐在此处罢。”
“嗯?”云烟不解,“什么意?思?”
他拍拍手,孙安听了?声音过来,他吩咐几句,孙安立刻安排人去?准备。
云烟瞧着人送来纸笔砚台,以?为他要写字,还主动道:“妾来研墨?”
“不用你?。”
燕珝动作利索,长指捏着墨便磨了?起来,修长干净的指尖在纯黑的墨上,显得尤其扎眼。
“你?就坐着吧,随你?想做什么,”燕珝垂眸,认真地看着渐渐磨出的墨汁,“朕想画你?。”
云烟摸了?摸脸,“是因为今日妆容好看么?”
方才郑王妃也夸过。
“不是,”燕珝轻笑,“朕的贵妃什么时候不好看,只是今日想画。”
想,便做了?。
车队修整齐整,继续往南出发。
云烟靠在软垫上,自顾自研磨着香粉,翻阅着燕珝给她关于?香料的书籍。偶有不认识的字,云烟还指着问燕珝。燕珝也不吝啬,教她理解完,还把这手指教她慢慢将其写好看。
问完,云烟继续做自己的事,燕珝也继续画画。
二人互不干扰,但意?外和谐。
茯苓偶从?外瞧见这一幕,心生感慨。
谁敢相?信,不过两?月之前,二人还水深火热,几乎让人觉得……再也无法在一起了?。
行程第二日,到了?冀州与兖州交界的一座小城。
大军驻扎在城外,这处城镇不算繁华,但胜在安宁。云烟一行人住在城中,包下了?几间客栈,还有的官眷不想进城折腾的便留在城外营中。
大秦民风开放,商贸繁荣,夜市极其热闹,哪怕是这样的小城,夜里也有许多玩耍之处。
冀州与兖州交界,口音略有不同,习俗也稍有差异。
云烟老早就坐不住了?,在客栈稍歇息会?儿,云烟便站起身,在阁楼之上朝下望。
与京城相?似,但又有许多不同的小城极为吸引她,她本就向往这种充满着烟火气的人间,眸中熠熠闪烁着光彩,根本看不够。
用了?晚膳,已是傍晚,云烟亲眼看着付菡和段述成?二人携手出门。想要去?寻郑王妃,谁知?郑王妃中午用得油腻,这会?儿总想吐,也不成?。
好容易在房门处听到了?声响,她推开门,见付彻知?同他家夫人一同出门,正在叙话。
瞧见她开门,付彻知?和季三娘行了?个?礼,云烟点点头回应,道:“这是准备出去?逛逛?”
付彻知?看了?看她身后,依稀可见男人读书的身影,默然一笑,“是,娘娘。”
“那我可否……”
“娘娘也想一同去?吗?”季三娘好奇地多看了?她几眼,瞧着她的容颜确实与当时的李芸极为相?似,止不住地打?量,又极有礼貌地收回,“妾身同夫君一道想去?挑些礼物。娘家姐姐近日快生产了?,奈何不在京中不能相?伴左右,便想着送些什么有特色的礼物,就当是给未出世的小外甥添福。”
“娘娘一起吗?若是娘娘一道,有了?娘娘的福泽恩佑,小外甥必然白白胖胖,健康降世呢。”
季三娘是个?极好说话的人,听说同付彻知?成?婚已有两?年了?,云烟对她极有好感,特别是……她还是季长川的妹妹。
只是季三娘似乎并不知?道其中龃龉,待她客气有礼,又带着些亲近,令人心生欢喜。
付彻知?拍拍她道:“这样冒冒失失邀请娘娘,也不知?陛下答应否。”
“我正想说,你?们?二人出行,能否带上……”
“可以?。”
燕珝不知?何时,出现在云烟身后。
“一道去?罢。”
云烟回头,差点撞在男人的怀里,她仓皇地站直了?身子,怕在付彻知?和季三娘面前出丑,垂首扯着衣裙,没有回应。
付彻知?自然应下,季三娘同她说话还算自在,但毕竟是在内宅长大,见到陛下还是有些拘束,不住地看向云烟。
“方才怎的……”云烟低了?声音,“陛下没说要去?,妾才问旁人。”
她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眼巴巴地看着付菡都走了?,要不是实在想去?但又不想一个?人,她才不会?主动找上根本不熟的季三娘和付彻知?呢。
燕珝明明全程目不斜视,不是在读书,就是同某处来的大臣说话,政务永远忙不完的模样。
云烟哪里敢打?扰他。
燕珝轻哼,“你?也没来问朕,怎就知?道朕不去?。”
“好了?,陛下,”付彻知?朗声道:“都去?,都去?。”
他牵起季三娘的手,季三娘显然不习惯在众人眼前这样亲密,羞红了?脸也没挣脱开,赶紧将帷帽戴上挡住羞怯的面容。
二人先行下楼,云烟早就换上了?常服,瞧着就像个?富贵人家的娘子,根本看不出是何等身份,她没等燕珝,一人带着茯苓下楼,跟上前方二人。
燕珝背过手,缓步跟上。
云烟的背影透露着雀跃,还有些他跟在身后的不自在,不知?道脑袋里又在想些什么。被忽视的感觉逐渐加深,燕珝上前几步,勾住她的手腕。
“你?瞧旁人都那样亲密,”燕珝歪了?歪头,侧耳道:“你?我若疏远了?,难免让旁人多想。”
云烟原本准备抽离的手渐渐放软,放在了?燕珝掌心。
帷帽下拉,同季三娘一样,不说话了?。
说是逛着挑礼物,季三娘年轻,挑着礼物便拐去?了?小摊上买些糖饼之类的小食。油炸出来的酥脆薄饼外头裹了?薄薄一层糖,瞧着便让人流口水。
云烟闻着香味,几乎挪不动腿。
季三娘买来一个?给她,还未听她拒绝,便转去?了?下一个?小摊买茶了?。云烟将那刚出锅的滚烫糖饼放在手中,定定地捏了?一会?儿,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娘娘,外头的东西不干净,若是想吃,明日叫御厨做些来。”
茯苓关切道。
“哪有什么不干净的,”云烟的手紧了?紧,她只是尝不到味道,同这糖饼有什么干系,“付夫人吃得很香。”
“她贪吃,咱们?不同他们?一道了?。”
燕珝方才一直未出声,知?晓她羡慕,又本就因季长川的事对季家人不算放心,索性拉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了?另一条街道。
周边都是他的暗卫侍从?,不必担心安全问题。此时此刻,夜幕降临之前,他们?漫步于?从?前从?未听说过的小城街头,好像这世间万千平凡夫妻的其中一对。
糖饼被燕珝拿着啃了?一口,半晌,他才道:“其实也没那么好吃。”
“早就习惯了?,不需要这么安慰的,”云烟啼笑皆非,“不必放在心上。”
“我是你?的夫君,我不关心你?,谁关心你??”
“我自然要将你?的情绪放在心上,”燕珝理直气壮,“总不能你?不开心,我还傻乎乎地带你?逛街吧。”
“没有不开心啦,就是偶尔会?感慨,怎么旁人……”
若是平时无对比,倒也还好,只是本就出来玩耍,兴头正高之时,一个?糖饼就能将她从?开心中拉回现实,还是自己太过矫情了?。
她随口将方才的想法说出来,燕珝摇了?摇头,“和矫情也没什么关系,那都是你?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