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小心看了荆婉儿一眼。“姑娘还有这个心便好,我们始终不是寻常女子,每一天都是踩钢丝上,也不知哪一天就会…”
她们至今还留在长安,只有一个原因,便是她们本来就是这长安城里的没有身份的“幽灵”,平时可以躲着不被人发现,但正因为没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她们根本出不了长安城。
荆婉儿看着女子战战兢兢的样子,想了一下:“
青龙寺住持已经死了,你不用担心有人查到你们头上报复你们。”
女人那种紧张的情绪,才稍稍放松下来。还有一些人,是在这世上本无亲人了,即便离开长安,又能怎么生存,还不如凭借仅有的几分姿色,至少在长安这个地方,总能混口饭吃。
在青龙寺给荆婉儿通风报信的正是眼前这女子还有她的“同伙”,同样被荆婉儿所救,若没有她们示警,荆婉儿还未必知道警惕那群和尚,那天夜里她们给她传信的信鸽,也正是惨死在刺杀裴谈的玄泰手里那只。
现在想想青龙寺几次险死还生,荆婉儿不能不留有自己的砝码。
那女子似乎胆子大了些,如说:“还有,听宫中的姐妹说,光禄寺卿曾入宫求见过韦后娘娘。”
那这桩婚事便是韦后在背后主使,荆婉儿眸子有些深:“我更想知道,他们是怎么会盯上大人。”
光禄寺卿李守礼,从亲爹章怀太子开始,一家人就是厄运连连。是从中宗二次被拥立登基开始,他们
的境遇才好了起来。
而光禄寺卿跟韦后亲近,似乎也在预料之中。
荆婉儿看着女子:“你先离开吧,我不与你一同除去,免惹人生疑。”
女子点点头,低头戴上了帷帽,便起身离开了这间雅间。
荆婉儿又坐了一会儿才离开。
裴谈看到荆婉儿回来,虽说大理寺没有限制过她的自由,可荆婉儿一向很少出门,像这样一出门大半日,的确仅见。
“大人在看什么?”裴谈案头上,堆了半尺多厚的卷宗。
裴谈吩咐邢主簿,从库房里调出了大理寺许多年前的卷宗。
“大唐所有刑案都会归大理寺归档,从大唐开国开始,除去中间朝廷停滞那几年,几乎所有大案要案,都能在大理寺的卷宗中找寻。”所以说大理寺这个地方,压了多少大唐曾经那些年的阴暗。
谁当了大理寺卿,就等于要承受这些所有阴暗的
过去。
如果你是天子,你会让什么样的人来接替这样的职位。
荆婉儿眸子闪动了一下,“大人您想找什么?”
她走到裴谈的身边,这还只是一小部分的案卷,甚至不知道裴谈调取的是哪一年份的。
想到裴谈将要娶妻,忽然心中便有一丝怪异的感觉。
裴谈看了看荆婉儿,片刻道:“昨天熬了一宿,你不休息吗?”
荆婉儿笑了笑:“大人不也一样吗?”
看裴谈这副模样,已经是准备着手处理公务了。
裴谈没问荆婉儿出去干什么了,荆婉儿心里却心事装着,直到她无意瞥见裴谈面前摆着的卷宗上写着“巴州章怀太子墓地…”
荆婉儿的呼吸都顿了一下。
裴谈这是在看章怀太子的案子!?
荆婉儿心中微震,为什么裴谈要在这个时候翻看章怀太子的案子,这个时间未免太敏感。难道就是因
为“赐婚”?
裴谈抬起手,一只手揉了揉眉心。
桌上摊开的资料,荆婉儿就这样瞥见,裴谈是真的没有避讳她。
“人人都说章怀太子是自尽,”裴谈说,“但是当时的情形,人们只见到了太子的尸体被抬出来。”
对着太子的尸体说是自尽,但是已死的太子却不可能再开口反驳。
荆婉儿心念电转,有一种直觉,裴谈和章怀太子之间,一定还有什么别的关系。
而观裴谈的神色,似乎也证明这点。
以裴谈的出身,他完全可以选任何一个清闲富贵的官职,中宗二次复辟登基,朝堂格局空前的动荡,这个节骨眼儿,大理寺这块烫手山芋完全不会有人敢接。
可以说是中宗选中了裴谈,但个中还有什么原因…也许才是裴谈接受大理寺卿授印的原因。
荆婉儿眼珠转了转,章怀太子的年份距离她太远了,她手头所掌握的章怀太子的信息有限,只能推测
。
“现在大唐还有许多人,认为章怀太子当年确实是犯了谋逆之罪。”
裴谈和荆婉儿相视,她说道:”可是当年和天后对立的,每个人都被冠以了谋逆的罪名。“
真谋逆假谋逆,真真假假本就是烟幕。
中宗一登基,就把自己亲哥哥的后代特赦,接回了长安,足以说明当时中宗作为天后的儿子,一样遭遇了迫害。
当年逼死章怀太子的人,不论是酷吏丘神勣,还是昔日高高在上的天后,都已经入土。但是有时候冤死的人却不一定得到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