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绫罗小时候,阿爹特别疼她,傅翟只要休沐在家,基本都会将她带在身边。
不是让她看着卫明和卫喆被摔打,就是带她出去铺子耍。
所以傅绫罗喜欢看账本子,也喜欢看人习武,但对之乎者也的书她是真看不下去。
祝阿孃给的书,第一本最厚,傅绫罗是抱着头悬梁锥刺股的决心打开的。
但再大的决心,都挡不住她内心的震惊。
书内册第一页,只写着三个字——房中术。
傅绫罗和宁音都是十几岁的女娘,宁音好歹还听女婢们私下说过一些呢,傅绫罗对此是真的是一无所知。
在咬牙继续往下看后头的书时,两人的脸直接变成了猴子屁股。
第二本被宁音拿起来的,干脆是避火册子。
宁音跟烫手一样将书扔出去,“娘子,虽然……可这,这也太豁得出去了吧?”
傅绫罗:“……”她也没想到,祝阿孃的法子会是这个。
她紧咬贝齿,鼓足勇气拿起第三本书,稍稍松了口气,好在第三本名字很风雅,叫《大乐赋》。
“也许,是阿孃放错了呢,还有一本正经的。”傅绫罗小声道。
宁音鼓着红通通的腮帮子看她,娘子自个儿信这话吗?
傅绫罗垂着漂亮的眸子不看她,翻开书页,主要也没别的解释了。
话说阿孃听清楚她说的是管妇,不是小妇吧?
后宅里都知道王妃只会是京都赐婚的公主,旁人即便进得了后院,也必定是小妇。
傅绫罗眼神黯了下,她阿爹最后一次任务,便是去定江郡最北边替王上迎亲,护卫被赐婚的公主来定江郡。
结果在桃花林遭遇了刺杀,不只是傅翟与护送的铜甲卫死了,那位赐婚的公主也香消玉损。
不知为何,定江王一直没再请赐王妃,京都也再没下过赐婚的旨意。
想起阿爹,傅绫罗脸上的绯色渐渐褪下去,开始认真看《大乐赋》。
谁知,刚看几页,她也忍不住将书给丢到一旁,原本白玉一般的脸颊,红得火烧云一般,头顶都快要冒烟了。
这《大乐赋》竟然比房中术和避火册子还过分,里面干脆就讲了不同的姿势、身份、年纪……在敦伦上会有什么样的反应[1]。
宁音在一旁幽幽开口:“第三本正经?”
傅绫罗难得被噎得说不出话,迟疑了片刻,先收起书,“等明日阿孃起身,咱们再去问问吧。”
但等夜深人静,宁音睡着了之后,傅绫罗辗转反侧,还是起身点上灯,又咬牙将书取了出来。
阿孃既然给她这个,一定有用。
多学些东西总没坏处,反正她又不打算嫁人,就算看这个不是女娘该做的事情又怎样?
傅绫罗努力在心里劝服自己,红着张猴子腚,到底还是没放下书。
这样的深夜里,有人硬着头皮在知识的海洋里挣扎,就有人气定神闲,于书房中运筹帷幄。
墨麟阁书房内,纹理细密的紫檀木书桌后,纪忱江斜靠美人肩,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墨玉扳指,依旧半阖着眸子,慵懒淡漠。
一旁乔安伺候着茶水,书桌前站着卫明卫喆兄弟俩。
“那几个深受其苦的封地,必定会抓住岑御史犯蠢一事,借机向京都发难,京都再派人来,起码得带上脑子。”卫明笑呵呵在下首道。
“说不准此次咱们可以浑水摸鱼,动几个钉子,挑拨其他监察御史和封地的关系,好叫其他封地乱上一乱。”
纪忱江浅淡的薄唇中溢出一声轻笑,“只要我没反,圣人没死,封地就乱不起来。”
京都里酒囊饭袋越多,各地封王就越稳得住。
不是他们多聪慧,而是那些有志之士能看得出天下将乱,会各寻明主。
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现在谁出头,谁就会是京都立威的椽子,再想要登上那把椅子,都得压制欲望,等待合适时机。
西面土地贫瘠,北地戎人彪悍,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南地这草茂粮丰之地,京都也早就惦记这块肥肉,想打压定江郡。
暗流涌动不假,却都还算沉得住气,定江郡不反,圣人不死,封地很难乱起来。
卫喆抱着剑言简意赅,“王上只管吩咐,反了又如何,咱们的暗卫已在京都和各封地都站住脚跟。”
卫喆是铜甲卫首领,暗卫一事,向来由他操持。
“我若造反,就如了京都的心思。封地乱,京都占着大义,苦的只会是百姓。”纪忱江彻底闭上眸子,声音懒洋洋的。
“哪里乱,都不如让京都乱起来。”
京都不稳,封王们自会清君侧、诛奸佞。
这些年他已经差不多将南地稳住,跟谁合作,这大睿都能变天。
卫喆没吭声,他们这些心腹都清楚,王上从不想坐上那个位子,他要的只是这个肮脏又腐朽的王朝覆灭。
卫明眼神闪了闪,“想叫京都乱起来,其实也不难,王上已二十有二,却仍无王妃,若王上突然有了子嗣……”
纪忱江睁开眼,定定看着卫明,“你想替我临幸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