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音暂时没能找到卫明,身为定江王府的长史,卫明很忙。
忙着筹措金银财帛和粮草,虽然这东西绝到不了南疆手里,姿态还是要做出来的。
还要忙着安排人手在王府进进出出,将南疆的消息一个个传来——
“报!南疆拒不受定江郡使臣请求,使臣见不到岑御史!”
“报!边境发生小股骚乱,南疆杀我大睿百姓,还将岑御史护卫的脑袋挂在了阵前!”
“报!岑御史偷跑出来,高喊自己是京都使臣,大放厥词替南疆军叫阵,被南疆贼寇射杀!”
短短几日功夫,王府内探子们得到的消息比过去一年都多。
而军中各处细作传来的消息,与入府的情报也吻合,探子们确定消息属实,很快,消息也都送出去了。
定江王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怒喝出声,“滚去将那个该死的混账赎回来!绝不能丢了皇庭的颜面!”
但他‘醒’晚了,得知岑御史已被射杀,定江王又一次吐血,这次没再晕,只怒不可遏摔了王印——
“立刻着使者进京,南疆简直欺人太甚!请求圣人下旨,赐下粮草辎重,我定要与南疆开战,杀个三进三出,为大睿立威!”
定江郡的天都快气死了,王府内各处自是噤若寒蝉,谁也不敢拦这雷霆震怒,使者飞快离了定江郡北上。
待得王府里彻底恢复宁静时,定江郡迎来了初夏。
私下里,几个探子在前院洒扫,趁抹汗的功夫偷偷嘀咕。
“啧~定江王这一招高啊,给足了京都面子,还半点亏都不吃,这回京都要被动咯。”
有人没明白,“岑御史不是死了?京都会放过这个治王上罪的机会?”
开口的‘小厮’眼冒精光撇嘴,“岑御史是自己作死,在人家的地盘喊打喊杀,王上可是病重还惦记着赎人呢,赎金都准备好了,京都能怎么治罪?”
“那你说,王上是真病还是假病?”另一个小厮低着头小声问道。
‘小厮’眼神闪了闪,嘴皮子不动,只嘴里哼哼,“不管真病假病,都给了京都台阶,若京都想要马儿跑,自然要给马儿草,否则百姓骂都要骂死京都了。”
“若京都舍不得辎重,就可以让定江王好好养病,还能得个体恤王族的名声,左右定江王是不会吃亏的。”
他状若敬佩地感叹,“进退不得的场面,不足半月就变成了进退得宜,啧,咱们这位王上啊,要么是深不可测,要么就是身边人得用哩。”
有小厮感叹,“只可惜王上都二十有二了,依然后继无人呢……”
铜甲卫从一侧巡逻过来,几个仆从没再说话,都低下头认真干活,可底下的眸子里闪烁着什么心思,那就没人知道了。
他们大多是皇庭和各处封地的探子,只需探听清楚的消息送走便可,其他事情不该他们操心。
等卫明终于得了空,回到东侧院自己院子时,卫喆已准备好了酒肉等着他。
即便卫明心机深沉,又擅长笑眯眯阴人,这些天,日夜不停的心眼子动下来,他也累坏了。
他一屁股坐在卫喆身边,闷掉一杯酒,长吁了口气,“总算是安排妥当了,希望圣人千万别犯蠢。”
眼下刚过了春耕,即便定江郡在南地,此刻的粮草也不算丰裕。
京都那些权贵为自己一掷千金眼睛眨都不眨,可舍得给各封地钱粮的可能性不高。
就怕他们撺掇着圣人,仗着旨意拖欠军饷辎重,让他们先打。
这无米之炊,磨也磨死不少将士。
卫喆面无表情给他满上,“你都叫人特地跟探子说明白了,就算真的跟南疆打起来,王上自有主张,未必是坏事。”
顿了下,卫喆低声道,“阿棠叫宁音传信,她想来前头伺候。”
卫明脸色微变,不动声色问道:“这小狐狸不是爱躲窝里?怎么临到离府,突然开窍了?”
卫喆冷厉的眸子迸出杀意,“傅家出昏招,想替子休妻,将师母坟茔迁出来。”
卫明挂在脸上的笑落了下来,手上一个用力,捏碎了酒杯,“他们找死!”
卫喆蹙眉,“杀他们容易,可……那毕竟是师父的家人。”
他们兄弟二人受了傅翟的恩情,他们可以帮傅绫罗,却不能灭了傅家,那对傅绫罗未尝不是一种伤害。
卫明冷笑出声,“如此也好,立女户还要苦了阿棠,也只有傅家够不要脸,把她逼到极点,才能彻底解决烂摊子。”
他放下筷子,立刻起身,“我去找阿棠。”
“不必,你累得不轻,吃过饭先休息,要传什么信,我去。”卫喆拦住他。
卫明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很是欣慰,“行,你小子长大了,知道心疼阿兄了。”
卫喆面无表情,阿兄开心就好。
收到信儿的时候,傅绫罗正在盘账,外头铺子的生意越来越好,二房占去的铺面已收回来大半。
二房最在意的,无非是花不完的金银财帛,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还能顾得上撺掇老两口替子休妻,想必是她太心软,给他们留了太多的银钱。
既如此,那就干脆来个大酬宾,让他们剩下的铺子也活不下去。
不给活路这种事情,不是只有二房会做。
在卫明那边传来消息之前,她得先把坑挖好。
到了掌灯时分,宁音就开始发愁。
这些日子傅绫罗早出晚归,坐下就是看账本子,又食欲不振,本就纤细的腰肢,如今两个巴掌就能掐过来,看得人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