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2)

北方有雪 纵虎嗅花 7259 字 8个月前

展颜回学校,班里同学看她又不一样了,好像,她天生该是贺图南的表妹,两人都是顶漂亮的人物,贺图南是一中的“流川枫”,这样的外号,虽然幼稚,却是少年人心里认可并迷醉的一种乐趣。

这么一来,余妍无端对她殷勤起来,郝幸福察觉了,说:“班长现在非常喜欢跟你一起玩儿。”

她微微失落,大家知道展颜是贺图南的表妹后,似乎又高看她一层,郝幸福觉得自己灰灰的,人忧郁起来。

展颜把书摊开,温和地转移话题:“我们复习吧。”

这是她跟孙晚秋的一个学习方法,老师讲过的重点,我说给你听,你说给我听,梳理一遍脉络。

“我这学期月考名次卡着了,跟喉咙进根鱼刺似的,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可能我永远只能待中不溜。”郝幸福打起精神,语气却是沮丧的。

展颜说:“人不能总进步的,不退步也很好,你看我,想考班级前十总差那么一口气。”

郝幸福觉得自己迷茫得像头猪,心里一算,羡慕地说:“高二不管文科理科,重点班都有两个,A班和B班,你这个成绩一直能保持的话,进不了A班,进B班也很有希望啊,我是肯定进不了了!”

展颜只能鼓励她,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变成了孙晚秋,而郝幸福是她。至少,在从前孙晚秋总是可以带给她力量,虽然她没有郝幸福这么容易低落。

这种位置的对调,令她心里有种微妙的满足。可同时有些羞愧,那就是她知道孙晚秋绝不会因为帮助别人沾沾自喜,她总是比任何人都有主意。

五月的月考成绩是和高二年级一同放榜的,两人去看,展颜瞧见贺图南的名字在A班第一,自然也是年级第一,宋如书这次竟然压过了徐牧远,直接升到年级第三,徐牧远第四。

她终于有了点郝幸福的那种心情。

是我还不够努力吗?展颜微微地怀疑起自己,贺图南,宋如书,他们好像不经意间成绩就飞跃了。

可她真正的对手,是孙晚秋,即使两人身处不同的时空,但孙晚秋自幼年起就身为她的参照系,这种惯性,不会消失。

展颜更刻苦起来,每天比别人早起二十分钟在教室走廊读英语,晚上熄灯了,别人聊天,她跟郝幸福两个在小声复习白天所学。

孙晚秋的回信到了,那时,展颜在奋力准备期末考。

不出意外,孙晚秋做一中的试卷,尤其数学,基本全对,来自天赋的沟壑,让夏天的蝉鸣变得刺耳。

“听我妈说,你爸再娶了?希望你不要因此受到影响,他过他的,你过你的,我们早晚都要离开父母的,过自己的生活,你现在身处一个非常优越的环境里,更不该被过去困扰,其实我一直不太懂你到底在眷恋家乡什么?是明姨吗?明姨会活在你心里,展村已经没有明姨了,我提明姨,不是为了惹你伤心,而是希望你能更好的生活,这是明姨的希望,也是我的希望。”

信的最后一段,展颜先是愣住,教室头顶风扇转着,窗外的热气扑到身上却乍然变作冰水——吹到半夜的唢呐,拿玉米粒撒新娘子,小孩子乱跑,支起大黑锅的蓝色火苗……油腻腻的院子,来捡两根剩骨头的土狗们,剩下的烟酒被谁顺走,奶奶跑到门口骂……

她没有被通知,却在短短一分钟里把爸再婚的场景一一复现。

好像她真的不再是展家的人,没有一个人告诉她,那个院子,那个房子里已经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了,会有新的身影,新的声音,新的习惯,把院子和屋子塞得满满当当,妈留下的痕迹,发了霉,再被水清洗干净,就没了。

展颜捧着信,像一只冬天的蝉。

但期末考快到了,涉及分科,她连感到凄凉的时间都很紧迫。

连着三天,她连头发都懒得去洗,拿小发卡别着,露出白的汗津津的脸。

“展颜,请你吃雪糕!”余妍顶着汗,不知打哪儿来,悄悄塞她一只雪糕,她身为班长,竭力维持着慷慨友爱的形象,十分辛苦。

展颜走在路上,茫然地看她身上那股喷薄的高兴劲儿,她不清楚,仅仅是因为贺以诚的企业又招工,余妍的爸爸,成了一名验收员。

犹豫接过来,展颜说:“谢谢,让你破费了。”

“哪里的话,”余妍欲言又止,不想说得太直白,“要分科了,你选理科吧?”

“是的。”

“我也选理科,文科都是没用的人才学。”

“谁告诉你学文科的都是没用的人?”本来都走过去的女生,一扭头,眼神格外锋锐,像能把人穿透。

展颜认出是宋如书。

宋如书是理科A班,她却替学文科的人说话:“学文学理,是看自己特长和兴趣,难道学文科的就没厉害的人了?你们也太自以为是了。”

余妍盯着那个健壮背影走远,吐吐舌头:“她好黑啊,我们又不认得她,莫名其妙。”

展颜却因为宋如书这句话,对她有几分敬佩。

但也没有反驳余妍,每个人,都有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她不喜欢去改变别人,也没有兴趣争辩。

提到分科,她只希望,孙晚秋不要撇她太远。真奇怪,明明一中有很多人比她成绩要好,她却维持旧习惯,用孙晚秋当对标。

同时让她感到忧心的,是身体越来越浓密的毛发,还有,更柔软的胸脯。

她在期末考前一天,最后一次给孙晚秋写信:

“你胳肢窝长毛毛吗?我长了几根,太难看了,我想把它们揪掉,但室友说那会越长越多,弄得我很害怕。”

“家里应该割完麦子了,我很想念小学校后边的麦地,还有,河边布谷鸟的叫声,芦苇又绿又深,里头藏着黑脑袋的野鸭子,真奇怪,你说野鸭子到底从哪儿来的?可能你又要笑话我,怎么又想家里这些不要紧的东西,没办法,一个人铁了心要挂念什么是隐藏不了的。”

“你上次说的那件事,我已经平复很多,也许,仅仅是因为没时间去想,故意忘掉,我们暑假未必能再见,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到哪里去,贺叔叔对我很好,可终究不是我的家人,我时时感到孤单,唯有学习能忘却一二,怎么高中这样漫长呢?”

一封信,想哪儿说哪儿,她心里有说不出的躁意,仔细算,已经很久没怎么跟贺图南说话了。

自从运动会事故之后。

两人在家里碰面,她礼貌又疏离,看起来像林美娟一样。

直到期末考结束,展颜被几个女孩子叫住,有人塞给她情书。

“知道你哥哥的号吗?”

2000年的6月,OICQ的注册用户已经突破千万,这里面,有贺图南,也有眼前的女孩子们,展颜对此一无所知。

“什么号?”

“就是opening I seek you,小企鹅啊!”女生们挤成一起团笑。

展颜懵然:“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