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2 / 2)

赵璎珞率先冲上前,一刀将杜充拍得趴在了地上,吆喝道:“捆起来!”

杜充被打傻了,他挣扎着要起身,哭喊道:“你们别……我是大宋人,从没有背叛过大宋,都是被金贼所逼,不得不暂时委曲求全,做了他们的知州.......呜呜呜!”

嘴被堵住,杜充再也喊不出来。他双手被缚在身后,紧紧捆成一团。

完颜药师与武熊,见城门开了,赶紧带着兵,争先恐后冲进了城。

赵寰缓缓走上前,居高临下,眼神冰冷看着在地上蠕动的杜充。

赵构在丢失了祖宗大片江山的情形下,还能重用他。就算是龙椅再重要,赵寰也依然理解不透。

此时,她见到如阴沟里的老鼠虫蚁一样,又坏又恶心的杜充。原来想不通的地方,迎刃而解。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赵构骨子里,本就与杜充一样,他们是一类人。

偏偏他还高寿。

天理并不会昭昭。

寺庙里烧头香,地藏殿里被照顾得最周到的往生牌位,全是有钱的权贵。

若真有神明,菩萨也只听到了权贵们升官发财的祈祷,忽略了受苦受难之人的血泪哭喊。

祝荣很快回转,随即进城,前去帮忙将粮食兵器等装好。到了天快黑时,陆续启程运往燕京。

杜充别扔在冰冷的污泥中,脸色已经冻得青紫,气若游丝。

祝荣看了他一眼,迟疑了下,上前对一直站在那里,眺望着城楼的赵寰轻声禀报道:“二十一娘,可要将杜贼带走?”

赵寰默然片刻,道:“去将赵俭赵械唤来,我们的兵,与金兵俘虏,都一并前来看着。”

祝荣不知其意,下去叫了两人前来。大宋兵马整兵列队,在城门前站好,俘虏则跪在了前面。

赵俭飞快瞄了眼躺在地上的杜充,战战兢兢问道:“二十一娘,你唤我何事?”

赵寰静静道:“当年,东京留守统制薛广战死,城破时,知州赵不试自尽。”

赵不试乃是赵氏皇室宗亲,赵械脸一下白了,哭丧着道:“二十一娘,相州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当年都在汴京,如何能管得了这里。你不要杀我们啊!”

赵俭跟着哭,“我们如今都听你的话,让打仗就打仗,让冲锋就冲锋,半点怨言都都无!”

赵寰一动不动,望着在夜幕下的城楼。相州守将与知州都没了,城门大开,像是张着口的巨大黑洞。

她没有理会两人,淡淡道:“赵氏儿郎中,总算有人不是窝囊废,有些血性。赵氏祖宗的脸,勉强保住了些。”

赵俭与赵械互相对视一眼,深深埋下头,大气都不敢出。

赵寰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对祝荣道:“将他提到城门前。他的家人,也一并带来。

祝荣唤了两个汉子,将杜充往城门前拖。赵寰对赵俭赵械两人道:“你们也来!”

两人畏畏缩缩跟在赵寰身后,一起到了城门底下。

赵寰吩咐道:“放开他。”

祝荣与汉子们上前,挑开了杜充手脚上的绳索,取走堵住他嘴的布巾,一脚踢到他的膝盖窝上,呵斥道:“跪着,老实点!”

杜充吃痛,人反倒清醒了些。他抬头看着面前冷若冰霜的赵寰,神色茫然了半晌,沙哑着嗓子道:“你是谁?”

赵寰没有回答他,对祝荣道:“将他们的家人提到他面前。”

杜充的家人们,被祝荣他们推搡着跪下,与他正面相对。他霎时瞳孔一缩,难以置信地道:“你们,你们......”

祝荣带着的兵前去,将杜充悄然送走的家人,一个不少全部抓了回来。望着眼前密密麻麻跪着的儿孙们,他们可是好不容易才从流放之地逃来投奔他,如今只怕是难逃一死。

杜充一下瘫倒在地,痛哭着磕头如捣蒜:“我错了,不该收留他们,求你放了他们吧,将他们继续送回去流放,遇赦不赦,流放一辈子……”

赵寰平静地道:“你杀了他们,还是我动手。我动手,他们会被千刀万剐而死。你还生性残忍,喜好杀人。由你动手,可以一刀砍掉他们的头,让他们死得痛快点。”

杜充嚎啕大哭道:“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与他们无关啊!看在我砍了金贼裴满齐头的份上,你饶了我吧!”

“你贪功冒进,好大喜功,却没真本事。因为你的无能与恶毒,且不说投降,只下令开黄河大堤,就淹死了几十万百姓。无家可归的百姓,被迫到处流亡,死伤以百万千万计。”

赵寰声音不高不低,缓缓道:“我不是赵构,更不会与你讲条件。你的任何悔恨,道歉,远远无法抵消你的罪孽。”

全大宋的百姓,都记得当年黄河决堤的惨烈。他们的家,家人,瞬间消失在了滔滔洪流中。

无人去提及那场惨祸,只因实在太过悲惨。惨得他们只要一想到,就克制不住全身发抖。

“杀了他!杀了他!”

“姓杜的九族,祖宗八代都不能放过!”

“啊啊啊啊!老天无眼,老天无眼啊!”

大宋人群情激愤,振臂高呼,更有好些人痛哭失声。

赵寰鼻子直发酸,吸了口气,道:“赵俭,你去动手!”

赵俭也恨透了杜充,毕竟不是他死,杀反贼就不懦弱了。他当即抽出刀,上前冲着跪在最前杜充的孙子,嗷嗷叫着一阵乱砍。

血溅开,惨叫声撕破了夜空。赵俭没什么力气,提着刀乱砍一气,人却没死,只受尽了折磨。

杜充捂着胸口,涕泪横流,大声嚎丧着道:“我来我来,我自己动手!”

赵俭将刀扔给了杜充,沾满了自己亲孙子血的刀柄,犹带着微温。他脑子嗡嗡响,悔恨,痛苦,生不如死。

紧紧闭着眼,杜充哆嗦着、挥刀砍了下去。他杀人娴熟,以前是痛快淋漓,此时亲手杀自己的骨肉血亲,再没了以前的痛快。只深刻体会到了何为恐怖,何为生不如死。

没几下,亲人们逐渐倒下去,刀柄上覆满了血,滑不溜手。

杜充握不住,刀哐当掉在地上,双膝一软,跪在血泊里,如死亡的鱼那般喘息。

赵寰眼都不眨,道:“赵械,你与赵俭一起动手。祝荣,你拉着他,让他看清楚了!”

祝荣上前,扯着杜充的头发,撑开他的双眼,强令他望着前面。

至亲的骨肉亲人,一个个被赵俭赵械,砍得刀口都起卷,惨死在他的面前。

杜充眼神渐渐呆滞,头一歪,身子软软倒了下去。

祝荣不客气一拳挥去,杜充痛得哀嚎一声,幽幽醒转。待看到眼前赤目地红,又惨嚎一声,赶紧闭上了眼,抖动着不敢再看。

赵寰转过身,对流泪不止的大宋兵丁道:“太多的冤魂了,太多。他赎不清自己的罪孽,我们永远不会原谅他,更不会原谅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不会原谅,死太多人了啊!”

“杀了他们,杀光金贼,卖国贼!”

一声又一声,嘶哑愤怒的高乎,直冲云霄,连星星仿佛都被吓着了,躲进了云层里。

完颜药师与武熊,两人说不清的害怕,悄然往后面躲着隐藏。

赵寰眼神平静,在众人脸上扫过,道:“你们来吧,大宋与金贼欠你们的,以后我们再慢慢讨回来,全部讨回。”

夜里风急,凄厉呼啸,却吹不走浓烈的血腥味。

城门前,金贼的尸首,堆起了京观。

在京观前面,朝着汴京的方向,跪着一具尸身残骸。

老鸹闻着味而来,飞到残骸身上,一点点琢着上面余下的血肉,直到只剩下白骨。

饱食之后,老鸹扑腾着翅膀飞走,只余白骨在那里,永远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