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 三十九章(1 / 2)

◎无◎

负责州府秋闱的考官, 一般是州府的通判。

通判品级比知府低,没必要为一个考生得罪上峰。

程箴若不被允许参加秋闱,还有可能波及到程子安。

愿不愿意参加科举是一回事, 能不能参加科举又是另外一回事。

牵一发而动全身, 风起青萍之末。

程子安担心这件小事的由头,会从崔家而起。

若是新知府新官上任三把火, 将前任赵知府做下的事情, 参一本到中枢去。

赵知府不一定有事, 底下的胥吏,绝对要脱一层皮。

程子安认为,新知府只要不太笨,这把火一定会烧。

明州府只是相对富裕,底下的百姓过得如何, 程子安在乡下看得一清二楚。

赵知府刮走一层又一层,新来的刮什么?

崔文没必要脏了自己的手,成为欺压百姓的帮凶。

崔家必须从此事中摘出来!

程子安见程箴神色亦若有所思,他思索了下, 问道:“阿爹,赵知府乱摊派收税, 他不怕被人参奏吗?”

程箴唔了声, 道:“官员大多如此,各州府的赋税,与朝廷定下的赋税, 多少都有出入。比如夏秋是的粮税, 运送中会产生损耗。这部分损耗, 需各州府自行承担, 底下的人会想办法想将差额补齐。至于如何补, 朝廷心知肚明,只要百姓不造反,彼此相安无事。”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官员在官场中浸淫日久,早已做得得心应手。贪腐永远无法杜绝,《大周律》的律法条例,基本是纵容官员作恶。

程子安见怪不怪,哦了声,问道:“当官的不会有事,他们可会拿底下的人去当替死鬼,大舅舅奉命行事,将错都推到他头上去?”

程箴楞在了那里,胥吏被当做替死鬼的事情,并不鲜见。

胥吏乃是衙门真正做事之人,账目做得再清楚,自身清清白白,可惜吏的身份低微。

官身能拿品级抵罪,胥吏就是庶民,一旦出事,说不定还会被官员往死里踩,罪上加罪。

程子安道:“大过年的收钱,让穷人不好过,惹来一大堆怨气。大舅舅累不说,还白白承担了骂名,真是里外不是人啊。”

程箴神色渐渐凝重,道:“你提醒得是,我明日进城去,与你大舅舅商议。”

程子安长长舒了口气,只要崔家顺利脱身,新知府到来后,他再想法子,誓要让程箴顺利参考。

翌日,程箴早起用过早饭,便准备前去府城,将还想留下来玩的崔耀光,一并揪了回去:“家中过年忙,阿玉小小年纪,都在帮着家中做事。你比阿玉年长,身为哥哥如何能躲懒。”

崔耀光耷拉着脑袋应是,程子安看得好笑,对他悄然挤了挤眼,“三表哥,过年我们再一起玩。辛寄年给我下了帖子,邀请我去辛府的灯棚看灯,到时你与我一同去。”

程箴哭笑不得道:“辛寄年帖子只下给了你,你带耀光去,仔细惹得人笑话。”

程子安满不在乎地道:“只要我们自己不感到羞愧,管别人怎么看。三表哥才不会在意,对吧?”

崔耀光听得直跳了起来,欢呼道:“能去辛氏的灯棚见世面,被奚落几句算得什么,我脸皮厚得很,统统听不见!”

程子安哈哈大笑,他就喜欢崔耀光不要脸的性格。

程箴无语至极,对程子安道:“你还不去上学,等下迟到了。”

时辰还早,程子安想到要给辛寄年押题,便赶紧道别去了府学。

进了课室,办里只来了三四人。程子安刚收拾完书箱,辛寄年穿了深青色的缂丝紫貂里外袍,卷起一股寒风,如头圆滚滚的胖黑熊滚进了门。

被寒风扑面的同学,暗自嘟囔抱怨:“真是讨厌!”

辛寄年一心扑在考试题目上,目不斜视蹬蹬瞪跑到了座位,将书箱一甩,迫不及待问道:“可好了?”

程子安翻了个白眼,道:“好了好了!”

辛寄年乐得吭哧吭哧笑,赶紧取了书双手送上,还很大方地先付了钱:“喏,程哥,我信你。”

程子安掀起眼皮朝前面打量,他们都背着身,便不动声色收起了钱袋,随手捏了捏。

按照他们的事先约定,过年大考,本来该贵一些。

不过程子安很大方,只按照平时的价钱收取。

程子安翻开书,找到题目,提笔蘸墨,在旁边留下小小的墨点。

“这么多啊!”辛寄年看到程子安不断翻书下笔,忍不住哭丧着脸抱怨道:“程哥,你直接将题目抄给我多好,省得我到处去翻。”

程子安头都不抬,忽悠他道:“我都是为了你好,翻书是为了帮助你学习。”

虽说只要做过的事情,定会留下痕迹,程子安还是尽全力不留下任何把柄。

抄题目给辛寄年,他笨得很,又粗心大意,一旦被抓住,就等于留了实证。

何况程子安并非每次都能高几率押中题,要是辛寄年小脑子突然开了一下窍,被他算出了机率,会影响到程子安在他心中神一样的地位。

只在书上留下一道墨点,辛寄年要仔细认真翻书,以他的脑子,同时应付不了算机率与找题目两件事。

辛寄年趴在程子安的书桌上,腿朝后伸去,无聊地晃动。看了一会就不耐烦了,与他说起了闲话:“程哥,赵知府可能要调任了。”

程子安手中的笔微顿,道:“你怎么知道?新知府是谁啊?”

辛寄年得意地道:“我当然知道了,不过新知府是谁,现在还不知晓。昨晚阿爹与阿娘抱怨,说是老太爷让他从公中拿一笔钱出来,送去给赵知府。阿爹舍不得,说已经给赵知府送了无数次钱,眼下他都快调走了,再送就浪费了。老太爷将阿爹骂了一通,说是既然已经送了那般多,再多些又何妨,就当送佛送到西,结个善缘。”

辛老太爷深谋远虑,真是个千年老狐狸,辛仲就差远了,辛寄年更差到了十万八里里外。

辛寄年撇嘴,道:“阿爹舍不得,气得抱怨了好久。阿爹把公中的钱,当做自己的私产,账目上经常对不上。其他叔伯们,已经多次不满,说阿爹中饱私囊,要老太爷主持公道。”

世家府中少不了纷争,满地鸡毛。

程子安对辛寄年的“绿林好汉”做派,将府里事情和盘托出已见怪不怪,都不稀得鄙视他,好奇问道:“老太爷不管吗?”

辛寄年道:“阿爹有太婆护着,老太爷就只能随了阿爹去。太婆说,府里其他叔伯兄弟读书考学,公中从没克扣过他们的用度,任由他们去支取银子。阿爹没甚出息,读不进去书,在做买卖上还算有点天分,多少替府中赚了些银子。公中支出的钱本就比别人少,多拿一些,是应有之理。”

程子安沉吟了下,问道:“老太爷都听你太婆的?”

辛寄年道:“太婆可厉害了,全府的人都怕她。当年太婆家有十条海船,富得流油,家中只有她与姐姐两姊妹,姐姐嫁给了京城的永安侯。阿娘说,别看永安侯府如今厉害,当年穷得就剩下了一个爵位,多靠太婆家的嫁妆。辛氏也一样,那时候看上去光鲜,其实已经败落了。老太爷娶了太婆之后,靠着太婆掌家,管铺子里的买卖,辛氏一族方重新立了起来。”

程子安听得感慨不已,这世道的女人不易,有钱傍身,再厉害也没用,护不住。

辛寄年开心地道:“姑姑嫁进了永安侯府,太婆过两日生辰,她要回来给太婆庆生,过两日就到了。表哥表妹他们都要一起回来,到时候可热闹了。等你十五来看灯,就能见到了。程哥,你没见过京城富贵人家的做派吧,到时候让你开开眼。”

程子安拿起毛笔,作势欲戳辛寄年趾高气扬的大脸,他灵活地躲开了,贱嗖嗖地道:“嘿,没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