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平帝大怒,难怪这仗一直打得如此不顺利呢。
他当即下旨绑了赵世昌一家,又下了急诏将赵世昌押回京中。
赵世昌对晋王的一系列指控坚决不肯承认,但他的心腹却站出来指认他在剿匪过程中贪功冒进,贪污受贿,拿了钱放走了反贼之子等等。
如此铁证,赵世昌没法辩白,在朝堂上捶打着胸口认命苦笑。
延平帝当即下令将赵世昌押送进天牢。
最后还是一批大臣替赵世昌求情,皇帝才饶了他的小命,但死罪能逃活罪难免,延平帝抄了他的家,罢免了其官职,还将其全家流放到南越。
公孙夏得知此消息时已是正月。
他拿着京里的来信,长叹了一声,将信递给了徐云川:“赵世昌为人耿直古板,他放了几个小孩子我相信,但要说他贪污受贿,不听军命,导致兵败,我不信。”
徐云川不了解此人,没有说话。
公孙夏自己难受了一会儿,苦笑道:“我派几个人接他,让他到高州来吧,我在一日便看顾他一日,也算是全了同僚一场的情分。”
二月末,赵世昌一家赶到了高州。
他们年前便从京城出发,走的陆路,家里的老父亲和一个三岁的孩子,还有一个身体比较弱的妇人都死在了流放路上。
剩下的十几个人虽还活着,但每个人脸上都布满了风霜,眼底也已经没有了光泽,显然这一路受了不少磋磨。
公孙夏看得难受,派人安顿好了他们,又请赵世昌一同吃饭。
开始,赵世昌只是闷头喝酒,等喝高了后,他的话匣子打开了:“我怎么都没想到蓝奇会出卖我,站出来指认我,晋王真是好手段,连他都能收买。”
蓝奇是他的副将,从一个小兵的时候就跟着他,十几年出生入死,结果说背叛他就背叛了他,他现在想起来,心里都很难受。
公孙夏叹了口气:“江南战事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何这么久还不能结束?”
赵世昌喝了一口闷酒,垂头道:“根本不是反民作乱,这是一群信奉红莲教的信徒发起的叛乱。红莲教在江南、荆湖等地发展已有数十年时间,信徒甚广,贩夫走卒,富商豪绅,甚至是一部分官员都是其信徒。”
“红莲教?这个教的教义是什么?”公孙夏询问道。
赵世昌说:“好像是什么红莲业火,荡平世间之不平和罪恶。前期这个红莲教一直藏得很深,近几个月我们才发现这些反贼之间表面看似没有关系,实在都有关联,而将他们联系在一起的便是这个红莲教。”
公孙夏道:“既是一个教派,那当有首领,他们的头领是谁?”
赵世昌摇头:“我也不知道,听说好像是教主,教主之下还有护法,坛主,层级分明。现在几支反叛军的首领据说就是教中的护法。”
公孙夏叹气:“难怪这群反民如此难缠。”
有组织的反贼和一群杂乱无章的反贼,难度不可同日而语。
延平帝继位以来也不是没发生过地方反叛,但持续这么久的还是头一遭。战事一天不结束,这天下便一天不太平,公孙夏有些忧心,盘算着自己是不是该想办法回京城了。
对京城这些变故,刘子岳全然不知,他一直盯着海上贸易这块。
年后,又陆续有三艘商船遭遇了海盗抢劫。
这些海盗不知怎么回事,似乎很清楚南来北往的商船的航行轨迹,专门在海上守株待兔。大部分的商船虽然有一些护卫,可到底人少,哪是这些穷凶极恶的海盗的对手,很快就遭了殃。
连续发生了多起海盗抢劫案,导致广州的过往行商战战兢兢的。
不少商队为了对付海盗,干脆几支商队联合起来,一同出发。本以为这么多船,那些海盗就不敢动手抢劫了,但还是有船队遇害,而且受害者的规模还一下子增加好几支商队。
据有幸逃生的商人回来说,这些海盗的船尖而小,速度非常快,比商船快很多,他们根本追不上对方,也逃不过对方的追捕。但凡被盯上,嫌少有能逃掉的。
这些海盗既谋财也害命,若是看到船员商人,拔刀就砍,特别残忍,哪怕交出了货物和值钱的东西,他们也不会放过船上的人。
如此的结果就是闹得广州的商人人心惶惶的,连进出口的船只都少了许多。
面对此种情况,黎丞很无奈,了解完情况后又上书朝廷,恳请朝廷出兵清剿海盗,同时向城中各商户发布了他们所了解到的海盗的相关信息,让大家出海时小心,尽量避开海盗经常出没的区域。
但海盗在海上神出鬼没的,见过他们的大多都死了,朝廷公布出来的消息并没多少有用的,广州的商贸大受打击。
刘子岳看着都进入了四月,黄思严和苗掌柜他们还没回来,不禁有些忧心,干脆派了人去码头守着,一有消息就回来通知他。
时间一晃进入了五月,台风就要来了,船还是没能回来,刘子岳有些沉不住气了。黄思严他们这次都去了半年多了,便是这回的货物比较多,也应该要回来了才对。
等啊等,等到五月底,总算有了消息。
但却不是什么好消息,黄思严和十几名船员狼狈地回到了广州,一个个瘦得差点脱了形。
刘子岳赶紧让人请了大夫,又让厨房准备了软糯易消化的粥给他们吃。
等十几人看过大夫,吃了东西,换了衣服,仿若重新活过来了似的,刘子岳才有功夫询问黄思严。
黄思严提起这事就愧疚:“公子,对不起,小的们遇到了海盗,没能守住船,还丢了那么大一批货。”
黄思严这次去南洋本来挺顺利的,船行驶了半个多月后,抵达南海,他们便与苗家分开了,双方商量各走一条路,以免去了相同的地方白跑一趟。
黄思严的船队继续向南,抵达爪哇一带后,开始售卖货物,与岛上的居民,还有西边来的商人交换物品,一路向南边走边停,直到将船上的货物都换成了金银珠宝、香料等珍贵之物后,已经是三月了。
为赶在夏季前回广州,他们便启程北上返航。
前面也一直挺顺利的,但在距广州还有三四天路程的距离时,那天傍晚,他们突然遭遇了海盗袭击。
起初,黄思严组织了船员们反抗,利用手里的武器打退了第一波海盗。
但次日清晨,又来了一批海盗,数量比前一天的翻了一倍多,多达上百人。这些人水性极好,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黄思严他们已经没有弓箭,只有近身武器,只得直面相交。
双方激战,杀了一个多时辰,海盗源源不绝,最后看着一个又一个兄弟倒下,黄思严没办法,只得组织剩下的人动用了船上的一条救生船,弃大船逃走。
只是救生船比较小,船上所备的淡水和食物都很少,而且他们在海上迷失了方向。
哪怕距广州不远,一行人也只能在海上漂,根据太阳和星星的位置模糊确定广州的方向,然后拼命往广州方向划,就这样在海上漂了七八天,他们才驶入了近海,被一艘路过的商船发现,从而将他们救了起来送到了广州。
刘子岳听完后,气得直拍桌子:“此事不赖你,这是意外,谁能预料得到。你好好休息,养好身体后,再说别的,我去找黎大人!”
说罢,起身直接去府衙。
黎丞消息很灵通,这会儿已经知道了刘记商行的船只遇到了海盗的事。
他见了刘子岳后表示:“七公子,贵商行的遭遇黎某都听说了,这些海盗实在是太猖獗了,无法无天。黎某这就上奏折给朝廷。”
刘子岳讥诮地笑了:“黎大人上了好几封折子了吧,朝廷怎么说?”
提起这个,黎丞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朝廷说了,等过阵子会派兵铲除海盗。”
“过阵子是什么时候?”刘子岳又问。
黎丞苦笑:“七公子若是很着急,不若上书一封朝廷,兴许朝廷能……早点派兵,也算是造福广州百姓和商旅了。”
刘子岳嘲讽地看着他:“我还没那么大面子。”
海盗只是在海上作乱而已,又影响不了朝廷,影响不了大景的江山,朝廷急什么?
黎丞讪讪地笑了,劝道:“七公子,黎某知道公子着急,但此事急不得,急也无用。这些海盗在海上神出鬼没的,来无影去无踪,府衙也是拿他们没办法,只能提醒过往商旅注意防范海盗,七公子不若回去等候消息吧。若是朝廷派兵清剿了海盗,挖出了他们的老巢,寻得了七公子的这批物资,府衙定如是奉还。”
刘子岳眉头蹙得紧紧的:“黎大人的意思是咱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这么干等了?”
黎丞无奈:“七公子见谅,朝廷没有派兵,黎某也是没办法啊。”
这话虽不中听,但也是事实,黎丞确实没什么法子。
但就要任凭这些海盗这么猖狂吗?
他那一船的货怎么也要值个一二十万两银子,还有死在海盗手里的几十条人命,就这么算了吗?
而且今天不管他们,听之任之,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商船遇害。
刘子岳心情沉重地回了府衙,派人出去搜集遇害船只的消息,试图从这其中找出一些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