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德仁医院。
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天际, 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泛起一层金色的光芒。
傅景鸿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 透过?窗户看向远方。
不久前,他发生了一场严重的车祸, 昏迷了整整半个月才醒来,虽然侥幸捡回一条命,却得知自己的腿也许再也无法站起来。
这?种痛, 犹如剜心剔骨。
如今的他从天之骄子, 变成?废人一般,被?困在这?一方轮椅之上,就连想要?去洗手间, 都只能靠身边的保镖抱来抱去。
他的人生,就此蒙上了一层灰布,遮住了仅剩的光明。
傅景鸿收回视线,记不清自己?有多少日没有感受过?外面的空气, 他无法忍受一直留在屋内,于是笨拙地滑动轮椅,朝着病房外驶去。
身后的保镖见状, 连忙跟上, 语气中?满是紧张:“傅总, 您想去哪里,我来推着您吧!”
傅景鸿垂下眼睑, 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停顿了半响哑着嗓子说:“我去楼下静一静, 不必跟着我。”
他滑动轮椅走出?病房,乘坐电梯来到楼下。
离开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后, 轮椅就显得没那么好用了,加上他刚刚接触还不熟悉,轮椅轱辘不小心卡在了地砖的缝隙里,无论他怎么转动,都没有办法出?来。
傅景鸿的目光逐渐变得冰冷,眼尾泛起血色,愤懑地拍打了下自己?毫无知觉的腿。
这?时,身后有人走近,压着背后的把手,让轮椅微微翘起,稍一挪动,便顺利脱离缝隙。
这?样对比,更显出?他的无用。
傅景鸿眸光愈发凌厉,周身散发着阴沉骇人的气场,转头训斥:“我不是说了,不要?跟着...”
他兀地停住,身后的人不是他以为的保镖,而是个穿着义工马甲的年轻女孩。
她看起来二?十岁左右,满头长发高高束起扎成?马尾,皮肤白皙胜雪,五官精致俏丽,站在他的背后笑意盈盈,隐约露出?一对梨涡。
傅景鸿薄唇微抿,慢慢吐出?两个字:“谢谢。”
他刚准备离开,就见女孩站到了他的身侧,缓缓蹲下身子,细心又温柔的安抚:“不要?自暴自弃,即便走不了路,依旧可?以做很多事情。而且啊,控制轮椅是有窍门的,例如在转弯时...”
“够了!”傅景鸿紧紧盯着她,声?音又冷又硬:“不要?多管闲事。”
他以为自己?的坏脾气可?以吓退她,谁料她起身后,竟重新回到他身后,推着他朝着不远处的花园走去,那里聚集着许多坐着轮椅的病人。
傅景鸿冷硬的下颌线透露出?心中?的紧绷,咬牙切齿的警告她:“松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女孩才不理?会,走近花园后,与那群病患热情的打招呼:“王阿婆,李阿婆,谢阿爷,安琪姐,阿智,晚上好啊!”
王阿婆看着傅景鸿,纵然黑着脸也难掩俊朗,八卦地询问:“咏慈,他是?”
女孩弯眼笑笑,软绵绵的嗓音似乎带着奶音:“同你们一样啦。”
她推着傅景鸿来到离着众人稍有一段距离的长椅旁,将轮椅固定好后,自己?走到长椅前,与他并排而坐。
女孩看到他腕间佩戴的医院手环,根据上面的编码及英文,猜测出?他的病症。
她歪着头思考了一瞬,满眼笑意地低声?介绍:“王阿婆坐轮椅四十多年了,别?看她年纪大,但是全院的八卦没有她不知道的;安琪姐是因为车祸重伤,不久前截肢了,她歌唱的特别?好,前几天还拿了院里歌唱比赛的一等奖;阿智今年八岁,他患有脊髓性肌萎缩症,但是画画特别?好...”
傅景鸿知道,她定是方才看到他气恼拍腿的画面,才与他说了这?么多。
可?她的话就好似有魔力,让他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介绍看向不远处的几个人。
傅景鸿眉头微蹙,眼神晦涩不明。
咏慈说完后,她再次将目光投向傅景鸿,笑着自我介绍:“我叫姜咏慈,是这?里的义工,你可?以叫我咏慈。”
她停顿片刻,继续问:“你是怎么伤的,家人呢?没有陪你?”
傅景鸿掀起眼皮,轻描淡写回答:“车祸,只有弟弟,在公司。”
咏慈听了他简短的话,隐约拼凑出?他的故事:他应该是和家人一起出?了车祸,结果只有他和弟弟活了下来,现在弟弟正?在公司上班赚钱,好替他支付医药费用。
倒是个可?怜人。
她心中?升起怜悯,语调比方才更加柔和,为他加油打气:“你的双腿还在,总会有重新站起来的希望,不要?放弃。”
傅景鸿搭在轮椅上的手紧握,微微眯起双眼看向自己?的腿。
他真的可?以重新站起来吗?
傅景鸿迟迟没有开口?,咏慈倒也不恼,反而慢悠悠地给他讲着她最近发生的趣事,直至太阳完全落山,晚风吹来阵阵凉意,才重新站起身。准备送他回病房。
花园尽头,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等候已久,见到他们过?来,连忙从咏慈的手中?接过?轮椅。
咏慈误以为他是傅景鸿的弟弟,礼貌的与他道别?:“你好。”
旋即看向傅景鸿,露出?灿烂笑容:“好啦,既然你弟弟来了,我就不送你上去了,下次再见。”
傅景鸿沉默不言,抬眸向她看去,仿佛想要?透过?她清澈的目光,窥探她心底深处。
第二?天。
同样的时间,傅景鸿坐在窗前,紧紧绷着嘴角。
保镖实在看不过?去,小心翼翼地开口?:“傅总,您今日还想下楼转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