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士领命而去。
在这一片平原上,双方的轻骑正在疾驰交错,双方的斥候都在侦查对方的动静。
不过明军在这一点上,显然是更有优势的一方,因为目前的天空中虽然云层比较厚,但还没有下雨的迹象,热气球在天空中对地面的战场情况,可以说是一览无余了,尤其是明军的飞鹰卫还标配了最新的高倍数望远镜。
不过唯一称不上缺点的缺点,就是信息的传递并不及时。
比如幕府军如果压箱底的“御马回”精锐骑兵出动,被明军的热气球所侦测到,那么前方的战场侦测热气球必须下降到同一高度,然后给后方“观测热气球的热气球”打旗语,然后再把旗语传递的简单指令进行双向核实后,由“观测热气球的热气球”再给更后方“观测观测热气球的热气球的热气球”打旗语,情报用笔写下来,顺着后方“观测观测热气球的热气球的热气球”的绳子扔下去,再送到主帅那里。
也就是前线热气球甲→中继热气球乙→后方热气球丙→主帅。
军情必须保证绝对准确,这个过程为了确保不闹出“我说城门楼子,你说糟老头子”这种笑话,双方必须让观测手和旗语手进行双向核对,这种双向核对要进行两遍,再算上双方降低或上升高度的时间,一个简单的讯息传递,哪怕是训练有素的飞鹰卫,也得要个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的时间,对于冷兵器时代的战场来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了。
不过,哪怕过程如此繁琐,拥有制空权,也比没有要强太多。
道理很简单,现在飞鹰卫传讯需要一炷香的时间看起来很慢,但实际上,如果没有飞鹰卫从天上侦查情报,那么可能敌人调动结束,运动到了相当接近你的位置,你都永远发现不了。
但飞鹰卫是代替不了地面斥候的,因为地面斥候除了侦查敌人的情报以外,还有一项重要的作用,那就是屏蔽战场信息,不让敌人的斥候侦查到情报。
譬如眼下的桂川战场,双方三十万人,正面列阵十余里,而斥候就要撒出双倍乃至三倍的距离,来警惕对方是否有从其他地方进行绕后偷袭的部队。
而斥候之间的交锋,往往是最为残酷的。
……
在桂川下游的茂密丛林中,一支轻装的明军斥候队伍正悄然穿行,他们带队的是总旗杨富田,出身南军,经历过东昌、藁城、夹河等战役,是一个经验丰富且直觉敏锐的斥候。
他带领着这支精干的队伍,负责侦查幕府联军左翼(明军的右翼)的动向和搜集情报,他们已经距离主阵线有一段路程了。
杨富田身着一袭有别于普通明军的深色衣袍和牛皮甲,腰间悬挂着锋利的短刀,身后背着弓,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不断扫视着周围的丛林和河流,寻找着任何可能的敌人踪迹。
身后的斥候队员们也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这些斥候的动作轻盈而迅速,仿佛一群在林中穿梭的幽灵。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丛林的宁静。
杨富田立刻挥手示意队伍隐蔽,他们迅速策马绕到了另一侧茂密的灌木和树丛中。
马蹄声越来越近,一队身着日本武士铠甲的骑兵出现在了视野中,他们的将领是一位身材魁梧、面容狰狞的武士,手中握着一柄长长的太刀,正是倭军的斥候将领佐藤义之。
正面的倭军斥候,在与明军斥候的对抗中,很明显地落入了下风,因此,他被迫亲自带队从南侧绕行,侦查明军的动向……没办法,倭军既没有热气球也没有望远镜,除了人工侦查,别无他法。
而且,佐藤义之还肩负着给倭军奇兵探路的任务。
因为倭军是本土作战,而京都附近有很多寺庙,所以一支倭军奇兵,就藏在了不远处的向西寺中。
佐藤义之带领着他的骑兵队伍沿着小路迅速行进,他们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佐藤义之忽然勒马停下。
他的余光刚才扫到了地面上似乎被从此打扫过的某些痕迹,再看看另一侧被砍下来一块的带叶树枝,佐藤义之意识到了什么。
就在他要说话的时候。
突然,一声呼啸的箭矢划破了空气,一名他身边的倭军斥候应声落马。
倭军斥候立刻意识到他们已经陷入了敌人的伏击,在查明方向后,佐藤义之大吼一声,挥舞着太刀冲向了明军斥候的藏身之处。
明军既然被察觉出了刚才匆忙遮掩的痕迹,这时候也不再躲避,纷纷从藏身发起攻击……哪怕是在树丛中,他们的弓箭精度也很准,很快就给倭军斥候造成了一定的伤亡,然而倭军斥候骑兵队伍人数众多,也算是训练有素,他们迅速下马组成了战斗队形,手持弓弩向明军冲了过去。
在激烈的互相射箭中,明军斥候队员们展现出了顽强的战斗意志和出色的技战术水平,他们靠着丛林地形开始牵着马匹且战且退,但由于人数上的劣势,明军开始逐渐被倭军拉进了距离。
“不能再打了,撤!把情报传递回去,这里遇到大队倭军斥候太反常了,八成是敌人要从南侧绕后。”
杨富田咬了咬牙说道:“我殿后,你们撤。”
大家沉默了下来。
“我留下!”
“我也留下,若是回不去就给我妻儿带封信,在我帐篷里。”
这时,刘兴祚和李忠站了出来,刘兴祚是一位身材魁梧的勇士,而李忠则是一位机智过人的斥候。
刘兴祚挥舞着一把巨大的斧子顶在最前面,每一次挥斧都伴随着敌人的惨叫和倒地,为明军的撤退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刘兴祚大声道:“诸位兄弟快走!明年给我烧点纸,我刘某人在这里谢谢兄弟们了!”
“好汉子!”
“快走!”
李忠弯弓搭箭又射杀一名倭军。
“你放心,我们会照顾你妻小的。”
杨富田拱手道:“拜托诸位了!”
随后明军斥候收拢马匹和受伤的同僚,在刘兴祚和李忠的掩护下,明军斥候队伍从丛林的另一侧成功撤离了战场。
而两人边打边走,却愈发深入丛林了,并且还无法携带马匹一起移动。
刘兴祚又砍杀了一名冲上来的倭军,随即在树后躲避箭矢,他还有闲心问李忠:“你怎么没走?你不怕死吗?”
李忠手上连珠箭接连射倒倭军,一时压得倭军不敢上前,咧嘴笑了笑:“汉家儿郎,哪有怕死的?这不比死在内战里强多了。”
“再说了,谁说一定死在这?”
李忠大喝道:“听我的,等我喊你跑,你往东边的跑,我这里还有发烟罐。”
李忠很机敏,他迅速观察了周围的形势,找到了一条可能得撤退路线。
那就是向远处的佛寺跑。
李忠扔出明军新给斥候列装的发烟罐,这玩意主要靠氯化铵作为发烟剂,是工坊按照姜星火指导尝试制碱的副产品,原材料不太好制备,而且体积偏大,所以只能小批量生产,但拿来给斥候小队用倒是完全可以。
“不好!”
佐藤义之面色一变,向西寺可是还藏着一支奇兵呢!
而李忠掩护着刘兴祚开始在丛林里向佛寺方向跑,同时还不忘留下一些标记和陷阱,以迷惑和阻击敌人的追击。
……
而在正面战场上。
当双方接近到目视所及范围内,清晰地观测到对方军阵的动态。
在明军距离河流近百步左右,倭军距离还有好几里的时候,明军前军停止了进军,而倭军也开始减速,双方互相警惕着。
明军前军,李景隆等一干将官骑在马上,身穿铠甲,手按着腰间的刀柄,目光凌厉,紧盯着前方的倭军大营。
这是一次真正的正面对垒,双方的兵力加起来到了三十万人的总人数,在战场周围所有位置都有斥候遮蔽且中间有一条河流的情况下,几乎没有什么奇袭可言,更没有半点花架子,只凭借双方的战术素养和军械优劣决定胜负……这一点双方都深知,谁都不敢有丝毫大意,冷冽的杀气所凝成的气氛甚至让人连呼吸都屏住了。
“倭贼的阵形似乎有说法,五个大方阵摆在前面。”
“嗯,看见了。”
“副帅,我军要不要趁敌人立足未稳发起突袭,直接冲破倭寇防线?”
李景隆摇了摇头道:“不用着急,前军先按计划搭浮桥过河,看倭军来不来,若是来就用火炮轰,若是不来,我军则可从容渡河。”
实际上,在十万明军面前,莫说桂川这种小河,就是真正的大江大河,也真就不算什么阻碍。
以明军的舟桥水平,随军都携带着大量的器械,更有专业的工兵,在桂川上架起来几十座浮桥也不过是须臾之事罢了。
而且明军还有最重要的倚仗,那就是火炮。
明军的野战火炮,比当面幕府联军的砲车要轻便的多,准头、射程和威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因此,明军根本不怕传统意义上的“半渡而击”。
只要你敢来,那火炮就可以隔着河跨射。
待彻底确定好桂川的水文条件后,负责指挥前军的副帅李景隆一声令下。
“渡河!”
众将都露出了欣喜之色,这些备倭军早就憋坏了,在山东那几年一边训练两栖登陆,一边忍耐着砍死这些倭奴的冲动,就怕打草惊蛇,导致计划出岔子,而现在总算是要发动进攻了。
当面的幕府联军。
畠山基国问道:“要前进来阻挡明军前军过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