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率领明军骑兵的朱有爋又岂能放过这个打击敌方有生力量的良机?
在后方弓弩手的掠阵掩护下,早就做好加速的明军轻骑兵,纷纷趁着敌人掉头减速的机会开始加速,然后举起了手里的手铳,扣动扳机,射向了敌方轻骑。
“噗嗤!”
“噗通——”
安南军轻骑的战损速度非常快,眨眼之间,落在后面的几十骑已是全部折损,而更前面的骑兵,在明军手铳的袭击下,也是受创不小,甚至有的骑士从马背摔落。
“该死!”安南骑兵将领怒吼了一声,他的马鞭被铅弹给打飞了。
然后他抽出另一侧马鞍旁备用的马鞭,奋力抽打着胯下骏马的屁股,催促着它加速往前,脱离明军的阵型。
现在他们必须加速远离明军骑兵,然后再利用兵力优势杀个回马枪。
然而这匹马显然出了点问题,它其实被铳弹所崩伤了,在他拼命抽打下,竟然直接停了下来,扬起了前蹄,险些把他掀翻下去。
主将的战马突然吃痛顿在了原地来,导致了后方轻骑失控,瞬间就造成了更大的伤亡。
见状,骑将脸色铁青,连忙下达了新的命令,让手下用马上回头射箭的方式阻碍明军,只是已经陷入混乱的安南军,根本听不清主将的命令。
明军追上来又是一通砍杀,而安南军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被歼灭了四五百名骑兵后,这才终于不敢硬莽了。
不过安南军既然看出了明军骑兵虚实,此时靠着兵力优势,倒也能勉强维持阵线上的压迫,虽然无法捣毁明军的炮兵阵地,但总归是能把明军的骑兵都牵制在这里,如此一来,双方的骑兵算是当了兑子。
骑兵相互交手的过程看似激烈残酷,但其实只是前奏罢了。
在李景隆看来,既然安南军一开始敢投入所有的骑兵,那么肯定是对自己的后招有自信,否则他们不敢冒这个险。
正所谓“兵者,以正合,以奇胜”,如果不尽快把战斗拖入明军熟悉的火器破敌的状态,等安南军稳住阵脚、靠着人数优势拉起防线后,想要正面击溃这支安南军,那就不容易了。
毕竟对面是六万人,别说是六万人,就是六万头猪,让火器部队放开了杀,杀到铳管、炮管都炸膛了,估计也杀不完。
因此,在安南军向前主动攻打明军的时候,李景隆并没有选择退缩,而是坚持同样以步卒为主体,列阵向前。
而在后面的潘麻休,则在马背上观察着战场情况,心情却变得轻松了起来。
虽然安南军骑兵的表现很糟糕,但他依然感觉到了胜利的希望,毕竟他是统兵打仗的将军,对于军队的战斗力再清楚不过,安南军骑兵就这个水平,死点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把预期的战术目的达到了……也就是能牵制住明军骑兵的同时,给对面火炮阵地一些压力。
“全军听令!立即向前进攻!”
潘麻休高呼道:“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击溃当面明军步卒大阵!”
随着安南军的阵型开始移动,安南军也在这个时候,开始展露出了难得的斗志。
“诺!”
潘麻休的命令下达时,两军的距离已经非常近了。
这个时候人数只有对方三分之一的明军由于胶水的阻隔,事实上已经没有退路,唯有死战到底!
“明军威武!”
“杀光安南贼!”
将领们的声音在整个阵营中响起。
而明军士兵们的呐喊,则同样是震耳欲聋。
“放箭!”
安南军仗着自己人多,弓箭手也多,刹那间,无数箭矢,铺天盖地地泼向明军。
由于明军距离安南军实在是太近,这使得安南军射出来的箭雨,基本都命中了明军,并造成一些明军伤亡。
不过明军将士也不是白痴,他们提前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在明军阵型里,早已准备好了前排一人高的橹盾和刀盾手们自带的圆盾。
明军盾兵们迅速站起身来,顶着盾牌挡住箭雨,然后隐忍了片刻的明军弓箭手,同时来到了杀伤效果更佳的距离,同样弯弓搭箭,箭雨朝着安南军坠去。
射过箭的人都知道,这是个体力活,而传统弓比现代科技做的弓更难拉,在战场上哪怕不要求精确射击,只是放空一筒箭,到了最后那也是整个胳膊和手指头都在抖,左胸腔的筋骨更是跟裂开一样。
而由于两家的披甲率不同,明军虽然人少但披甲率奇高,安南军的披甲率只有一半不到,所以虽然明军弓箭手的绝对数量要少,但造成的毁伤效果,反而更高……当然这里面也有明军等了一下拉近了射击距离,以及由于地形和人数等原因导致得安南军的阵型更加密集、更容易被概率武器打击的原因。
安南军在箭雨下损失惨重,不过安南军的步卒大阵,却趁着这个空隙,彻底冲到了明军阵前,与明军短兵相接。
可安南军虽然鼓起了一腔勇武,但面对明军精锐重步兵,却是实在难有建树。
明军的重装步兵,前排是披着全身扎甲的大盾兵,后排是同样甲胄在身的长枪兵、长斧兵,一个个跟铁罐头似的,委实是难以冲的动。
僵持了不一会儿,安南军一开始的冲锋势头已经衰竭下来。
明军重步兵趁着他们减弱势头的空档,立即发起了反冲锋,用盾墙把敌人逼得步步后退,并顺利夺回了战场主动权。
潘麻休在阵中亲临一线,指挥作战,可当看到自己辛苦招募、训练出来的军队,就这么被明军打败了,他气得双拳紧握,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千军万马的阻隔,砍掉李景隆的脑袋,结束这场战斗。
只不过理智让他冷静下来,他知道,光是凭安南军,根本奈何不了对方,而现在动用战象军阵又有些太早了。
于是乎,潘麻休只好暂且按捺下心中的愤怒,继续观察明军的动静。
明军的火铳兵方阵也已经抵达了交战地点的后方,并组织起了严密的防御阵线,而明军还有一部分兵力作为预备队,被李景隆捏的死死的,留在后面压阵,不参与战争。
不久后,似乎是为了让潘麻休安心一般,最让他所忌惮的明军火铳兵也被李景隆投入了战斗。
在安南军将领的认知中,明军火器兵种的战斗力是非常恐怖的,特别是对付步兵,更是犀利得很。
明军的火器兵们,在熟悉的唢呐声与各级军官的命令下,纷纷拿出背上背着的火绳铳,点火瞄准了远处的安南军阵型。
明军的第一波火铳齐射很快就结束了,但是安南军并未受到什么影响。
原因无他,安南人实在太多了。
六万人挤在战场上,不夸张的说,可能前排一秒死了几百人,后排还是觉得前排乌泱泱的没有任何减员。
而且由于这个时代的火药产量很低,而明军又是跨海作战,粮食还好说,可火器相关物资补充起来就很费劲,在战场上使用的火药、铅弹,也就那么一点,一旦被消耗完了,那么明军就几乎没有其它渠道补充,所以明军火铳手一般不会浪费太多的弹药,也会选择拉近距离保证射击效果。
当然,一些老油条,往往都是先用棉布包裹住铅弹塞在袖口里,铅这玩意有毒大家是知道的,以前有含嘴里的二货被毒死以后,就没人这么搞了。
在之前的战斗中,安南军也已经大概摸清了这些明军火铳手的套路,他们一直都喜欢以火铳密集的火力压制自己这边,因此这次潘麻休也布置了一点战术,毫不犹豫地决定反其道行之,利用火铳的射程不够远的缺点,让明军的火铳手贴紧了,然后让安南军的弩手发动反击。
随着唢呐吹响,明军阵线内的火铳手开始了第二轮齐射,一排又一排的铅弹朝着敌人飞去,打在盾牌上发出叮咚叮咚的声音。
安南军的盾牌顿时碎裂开来,一名又一名的步兵倒地,血肉模糊。
然而安南军的反击很快就来了,大量的弩手以密集阵型开始跟明军的火铳手互射。
安南军的这波远射虽然没有取得预想中的效果,但是却略微削弱了明军火铳手的战斗力,让明军火铳手也有了减员,无法肆无忌惮地压制安南军的步兵。
在第三轮齐射后,明军的火力就明显稀疏了一些。
潘麻休看着眼前的局势,皱眉思索了一下,随即做出决断,对身边的副将说道:“你命令后方的战象准备出动,等我命令就投入战场。”
“遵命!”副将应了一句,然后去调遣战象,打算给予明军致命一击。
而潘麻休则是指挥着麾下的六万大军,继续与明军正面较量。
双方又鏖战了一阵子,随着时间的推移,安南军看起来取得了站场的主动权,但安南军并没有急着投入战象,还需要继续消耗明军的体力,毕竟这种高强度作战,很容易把人累垮,再精锐的战士,披着几十斤的铁甲挥舞兵器,一开始能把手里的刀挥舞的像是柳叶一样轻,可到了最后,都跟灌了铅一样沉重。
潘麻休的心态很好,他认为只要战象投入战场,明军最多撑半个时辰就完蛋,所以他也不怎么着急,只想拖住明军,尽量多消耗一些。
这时,潘麻休的一名副将策马上前说道:“报告将军!西侧的明军主帅正在召集兵马,似乎准备投入站场了!而且明军西侧的渡口,还有兵马在不断过河。”
闻言,潘麻休不禁皱起了眉头,那是李景隆短时间内手里最后的预备队了,随后他看了一眼明军的位置,然后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给他来个狠的!”
考虑到明军还有一万人会源源不断地渡过胶水前来支援,潘麻休觉得双方体力应该消耗的差不多了,明军面对突如其来的战象,应该会反应迟缓一些,造成的杀伤效果也会更大一些。
他的目光转而盯着前方的一支明军,然后果断下令道:“传令各部,全力进攻!让骑兵放弃纠缠,转过头来支援正面!”
“杀啊……”
安南军的士兵们得到命令,一窝蜂地朝前涌动,试图用数量优势碾压明军,明军这边也是奋起反抗,拼命拦截冲过来的安南士兵,双方很快就更加绞杀在了一块。
潘麻休看到这一幕,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明军的确很凶猛,而且也很顽强,可惜明军的数量比起安南士兵来说,终究还是差了不少。
由于安南的步兵和骑兵在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明军就算有着火器支援,也挡不住安南步卒和骑兵的联合冲锋,很快阵线就开始向后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