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南线最后的决战正式拉开了帷幕,安南之战已经来到了尾声。
明军斥候骑兵将军情如流水一般传回李景隆的帅旗下。
而胶水两岸,由于在下游出海口的胶水城是河流冲积平原的关系,整体面积是越来越宽阔的,茂密的丛林和随处可见的沼泽,在白象城前便不太常见了,反而变成了大片可供耕种的农田。
十月已是秋末,此时平原和周围的农田都光秃秃的,正好成了大军作战的战场。
“报,敌人已在七里外停下步伐,正在整军列阵。”
当天日头正高的时候,李景隆收到了斥候的传讯。
等到收集了战场周围的讯息后,李景隆沉吟了片刻后下达了命令:
“传令下去,所有将士加速渡河,同时已渡河的各部做好防御准备,让西侧渡口的部队继续靠拢。”
因为两处渡河点的浮桥有限,无法将所有部队都大规模地运输过来,所以截止到此时,明军主力只渡过了五分之三,也就是一万八千余人。
而之前李景隆派遣汝南郡王朱有爋向前,沿着河岸攻击搜索,便是为了以守代攻,尽可能地给明军主力渡河,以及给西侧部队靠拢赶路争取时间。
如今敌人已经结束了行军状态,开始进行整队,显然是要徐徐前压过来的意思,所以明军也没有多少时间继续渡河了。
不得不说,潘麻休的果决,在事实上为安南军争取到了最好的局部优势兵力的机会。
眼下,李景隆手里算上仆从军只有两万人。
而安南军队,除了一万六千多不愿意跟着潘麻休出动,留在了胶水城的部队,其余可谓是倾巢而出,足足有六万余人!
平原决战有三比一的优势兵力,正常来讲,胜算已经很大了。
故此,李景隆也很清楚地知道,安南人肯定是要趁着有优势,在这个时间节点和明军决一死战了……毕竟在这种情况下,不管明军在野战时战斗力如何,安南人都不会放弃这个最后的机会。
但是李景隆隐约觉得,这次安南人可能不单单是孤注一掷这么简单。
因为安南人在胶水一线布置了重兵,并且沿途设立了这么多的营寨堡垒,如今不守营寨节节抵抗,反而要在明知道打不过的情况下与明军野战,说不得是有什么底牌。
难道是一直久闻齐名,却从未见过的安南象兵吗?
这支军队很有可能就是安南人最终倚仗,甚至是安南国最后的底牌!
徐膺绪在得知了他的想法后,也给出了同样的猜测。
事实上,这一点,从安南军队的表现中便可窥视一斑。
在此之前刚刚发生的几场战斗里,无论明军怎样屠戮安南军,这些安南人都没有流露出太多的害怕、畏惧或者悲愤之类的负面情绪,而是不惜代价地阻挡明军渡河。
这让明军的高层开始普遍猜测,安南人这次可能会玩什么狠招!
这也使得李景隆、徐膺绪、柳升等人,对待这一仗的态度变得谨慎了许多。
第一代西平侯,有使用火器对抗象阵的成功经验,但元朝云南梁王的象阵,规模和战斗力上,肯定是跟安南国比不了的,谁也不知道,如果大象数量一多,会不会直接导致火器也无法阻拦。
但接下来,李景隆却收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安南国的天长路都统王汝舟愿意投降?”
不仅如此,为了表示诚意,王汝舟派来的使者,同样告知了潘麻休所部的具体情况。
果然不出李景隆等人所料,潘麻休携带了几十头精心训练的战象,作为决战的杀手锏。
这些大象久经战阵,并非传闻中那样,惧怕巨大的响动和浓浓烟雾。
而且大象身上的关键部位,同样披挂了牛皮鞣制的甲胄,对于普通的箭矢和铅弹,有着相当不错的防御效果。
这些大象的四肢比战马的全身都要粗,移动起来震天撼地,如果与骑兵互相碰撞,绝对能撕碎人类和战马脆弱的躯壳。
“所以,王汝舟认为潘麻休即便有象阵的助战,也一定不是我们的对手?”徐膺绪不禁莞尔。
“呵呵,这王汝舟倒是个妙人。”
柳升接话道:“不错,国师神机妙算,早就料到安南有这一招,我们倒是确有对策。”
“能行吗?”李景隆此时反倒有些担忧地问道。
“定然没问题,在广西出发前已经拿安南人进贡的大象测试过了,虽然不是战象,但原理是一样的。”
“那就好。”
李景隆本能地犹豫了刹那,最终决定相信柳升的秘密武器。
事实上,虽然说安南军的数目确实庞大,但李景隆依旧不认为自己会落败。
毕竟安南军的战斗力,跟明军是没法比的。
如果能排除掉战象组成象阵的干扰,那么平原决战,明军哪怕人数极度劣势,也最多就是赢的慢一点,伤亡稍微多一点。
更何况这些年来,他打的硬仗、大仗也不少了,早就养成了临危不乱的气质,这双方加起来拢共十万人不到的阵仗,并不能让李景隆觉得紧张。
只要一切顺利,李景隆自信能够凭借着兵员的素质优势和火炮等武器的优势,把这些安南人碾压掉。
当然,前提是明军的秘密武器必须能解决掉战象的威胁。
与此同时。
不远处的安南军同样也探查到了明军的动作。
“明军只渡河了两万人左右?”
听完斥候的禀报后,潘麻休顿时眼睛一亮,暗忖道:“难道这次真是天佑我也?”
他的心底升起了一股强烈的自信,因为明军的动静,显示他判断没错,这时候果然应当和明军决一死战!
这对于他来说,可谓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只要能击败这些登陆的明军,不仅他能够一雪前耻,而且还可以彻底扭转整个战争的局面,成为这场战争最大的英雄!
“来人!擂鼓!”
整顿好兵马,略微休息后,作为南线安南大军的主帅,潘麻休带领着麾下的精锐士兵,朝着西南方向的明军杀了过来。
由于风向的关系,明军的热气球此时无法向这个方向飞,所以在前方,明军的斥候为了争夺战场的信息主动权,与安南军的斥候开始了血腥程度丝毫不低的惨烈厮杀,而在艰难地探查到了安南军的动向后,也将消息再次传递了回来。
得到哨探的禀报后,立即有人前来向李景隆禀告。
而明军此时早已摆好了架势,只待再过河两个千户,就可立即开拔。
“行军这么久,都不留点恢复体力的时间,终究还是按捺不住了吗?还是怕我们退回河对岸去?”
李景隆冷哼一声,旋即命令道:“立即准备迎战。”
很快,明军两处渡口过来的两万人彻底集结完毕,一杆高耸的大纛在风中猎猎作响。
随着一阵号角吹响,双方前锋骑兵碰撞到了一起,血腥的决战开始了。
安南军的战术相当老辣,先凭借着绝对的人数优势,让大量的填线步卒在前方吸引火力,随后由于之前骑兵损失不多,所以得以投入多达五千骑来突入明军的北方侧翼,并尝试对明军的后方的火炮阵地构成威胁。
如果不是李景隆早有准备,同样派遣了精锐骑兵牵制敌骑,恐怕明军根本就没办法继续往东边推进,只能被迫退回。
这时候,战场在总体上形成了这种态势:
明军-安南军
——胶水
双方在胶水河以北的河畔平原进行战斗,而骑兵则纠缠在北方,数量较少的明军骑兵的目的是保护火炮阵地。
安南军冲在最前面的人,是安南国的一名骑将,他率先策马冲到距离明军火炮阵地数百步外时,遭到了明军骑兵的阻拦,面对阻拦,他立刻挥舞着马刀,指挥着安南骑兵,向着明军阵形发起了冲锋!
由于安南军之前吃过明军骑兵手铳和震天雷的亏,所以在发起冲锋时,并没有盲目地向前冲刺,而是选择保证队伍的适当分散。
然而,他们的这种谨慎的布置,并没有给明军带来太大的压力,几乎没费太大功夫,就被集结成更适合冲锋阵型的明军给驱逐了。
不过蒙古人教的战术还是有效果的,最起码安南骑兵随机应变还不错,在马上弯弓搭箭,也算是给明军射翻了几匹战马,而见明军追得紧,剩余的人见势不妙,赶忙调转马头,企图绕过明军骑兵阵型的先撤回去,再组织第二次冲锋。
事实上,这也正是轻骑兵的常用战术,也就是反复的在敌军面前骑射-拉开-再骑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