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射戟(2 / 2)

大明国师 西湖遇雨 11261 字 6个月前

李景隆无奈道:“要不然怎么他自己不敢来,偏偏让南宁府的何知府替他来?还不是因为这地界不在他的控制中,怕真出个三长两短。”

而黄福的心却没有安定下来,他攥紧城垛,皱着眉头道:“要我以为,曹国公此举太过冒险。”

李景隆心头只是暗笑,带兵来的这些人都是和他打小就混在一起嬉闹的勋贵子弟,能有什么危险?

不过这倒是个好机会。

李景隆摆了摆手,淡淡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说罢,他走下城头,率领麾下精锐策马疾驰而出。

李景隆身边,曹阿福也是跟随在他身旁,脸上带着担忧之色:“国公爷,您可千万小心!”

李景隆哈哈一笑:“放心吧,这群人还是认我的,再说了,这次也算是我这个主帅,给他们一个台阶下。”

说话间,前方已经传来马蹄声,数骑奔驰而至。

其中一匹马高大俊秀,通体雪白,赫然便是俗称的“白龙驹”。

“九江兄!”

白龙驹上的男子一跃下马,朝着李景隆拱手道。

此人名为陈俊,如今是以前军都督府都督佥事(从三品)的身份,署理着福建都指挥使司事,打完这一仗大约就要正式跳级升任福建都指挥使(正二品)了。

陈俊身后则跟着福建都指挥佥事(正三品)胡雄,年纪略长些,是一位福建地头蛇,老军头了。

“陈兄。”

李景隆同样拱手回礼。

另外一匹,却是普通的枣红马,看似寻常,实则不然,乃是不外显的宝马。

马背上坐着一个英武青年,他双目狭长,神采飞扬,看着李景隆嘴角微勾。

非是旁人,正是李景隆的发小,蕲春侯康铎的第三子,湖广都指挥同知(从二品)康镇。

当然了,现在已经没有蕲春侯了,因为这个爵位是康铎从他爹洪武开国名将康茂才那里得来的,洪武三年因为康茂才病逝,朱元璋大封功臣时康铎才得以凭借父功得以获封蕲春侯,此后康铎在凤阳进行屯田,并率军征讨辰州叛乱,后跟从徐达北征、跟从傅友德征战云南,洪武十五年七月病逝于军中。

而康镇的大哥康渊婴卷入了洪武晚期的庙堂风波里,因罪被免官,康家谁都未能袭爵蕲春侯。

不过康家也不是在大明军界没了声音,不仅康镇现在坐在湖广都指挥同知的高位上,他的叔父康鉴也作为明威将军、海南卫指挥使,如今镇守在大明的南端海疆呢……至少跟其他李景隆青少年时期的伙伴相比,康镇算是混得不错了。

康镇微笑道:“九江兄,许久未曾相见,别来无恙啊。”

确实很多年没见了,想当年还在南京城里的时候,李景隆是李家嫡脉,从小就聪慧绝伦,被寄予厚望,而成年后更是名满京师。

总之,四年前的曹国公府,是真正的豪门望族,权势滔天。

而李景隆,还是大家公认的知兵的将门虎子。

直到一场靖难之役爆发……

康镇也是一时唏嘘。

不过李景隆也算是他的发小之一,关系非比寻常,再加上此时要归李景隆管,所以康镇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静待李景隆说话。

李景隆或许也是想起了往日少年意气的时光,此时什么都没说,默默地并辔而行。

见两人不说话,此时陈俊圆场笑道:“九江兄,听闻你的调令,我们可是星夜兼程赶了过来,别人的面子我们不给,你的面子可不能不给。”

康镇亦是接话道:“不错,九江兄可要照拂老兄弟啊!”

听着这些客套话,李景隆心中却是一念……终究是回不去了。

但李景隆很快就把这些个人的念想给抛之脑后,眼下正事要紧。

“湖广、福建的兵马能提前集结,我是有感念的,军法归军法,人情归人情,走,今日解了酒禁,且痛饮一番。”李景隆打着哈哈说道。

听着李景隆话里有话,代表湖广和福建两个都司的康镇、陈俊亦是了然。

李景隆不是那种喜欢杀人立威的主帅,表面上对谁都客客气气,但不代表李景隆真的好惹,没有哪个好惹的统帅能带着几十万大军去打仗,若是没那能力摆平手下的将领,怕是连开拔都费劲。

康镇随即又看向了身边的李景隆,沉吟道:“征安南一事,不知九江兄这边,准备如何应对?”

李景隆一笑,眼眸泛着冷厉之色,寒声道:“区区贼寇,有什么可惧?我这边大军足有十余万众,加上西平侯的西路军,足足二十余万,足以荡平他们了!”

“二十余万?”

听到这个数字,两个都司带兵的武将们都有些惊讶,朝廷的征安南的总体规划当然不会通知到他们手里,出兵的命令都是只交代出多少兵、怎么行军、何时到何地,至于其他的却是一概不知。

两个都司在广西北部边界凑到一块的时候,倒是简单地交换过情报,但也没想到征安南的总兵力会这么多,还以为十四五万就顶天了。

毕竟南方贫瘠,粮食产量也不足,打仗有时候也不是说人越多就越好的。

“这么多人马,粮食可还够吃?”

李景隆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这一次我筹措了足够粮草,等拿下富良江,咱们再慢慢剿灭这股安南乱贼!”

“粮食管够,打仗你们也得多出力啊。”

知道李景隆在点他们,众人连忙道:

“既然曹国公这般信任,我等必当尽心竭力帮助曹国公平灭安南叛贼。”

“那我就多谢诸位了!”

李景隆哈哈大笑:“一起并肩作战,共襄盛举,合该庆祝几杯,进城去吧!”

……

李景隆自己带来了长江沿线的二十个卫抽调的兵马,以及浙江都司的兵马,而湖广和福建两个都司的兵马也到了此地,其实之前困扰黄福的军队集结问题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无非就是广东、广西的都司兵,而这些兵马调集的关键则在于韩观,毕竟“韩蛮子”在两广尤其是广西的军界里经营多年,是不折不扣的地头蛇,影响力极大,几乎说一不二。

也正因如此,韩观之前在南宁府才会那般愤怒……

但其实韩观是误会了,因为让他负责对安南的情报,以及在广西筹措粮食兵员,其实并不是李景隆的安排,而是朱棣的直接指令。

不过这也是韩观在广西待太久的弊端之一,朝中有什么消息,根本没人跟他说,之前他倒是结交了几个广西籍贯在朝中任职的官员,但如今建文-永乐之交的庙堂洗牌过后,也没什么消息灵通的人了。

从南宁府到龙州府,韩观与何时这一路还算顺利。

二十九日,戌时发舟,翌日辰时左右就到了江水合流处,然后午时至扶南县凌山驿转陆路,一天一夜的时间到驮芦,在太平府休息了一晚上,一日的时候就赶到了龙州府。

龙州府内,听闻征夷将军、曹国公李景隆设宴替自己接风洗尘,韩观携何时欣然赴宴……至于有没有拿何时当人质之类的念头,那就没人晓得了。

龙州府衙内,张灯结彩,宴会的欢乐氛围很浓。

然而甫一进入宴饮之所,韩观的面色就骤然一变。

正是见到了不太对付的康镇、陈俊等人。

之前韩观拿到了管辖湖广和福建的权限,但手根本伸不过去,几人之间因为兵权和势力范围的问题,闹得极不愉快。

洪武朝三十多年下来,各都司的军界早就形成了各自的派系、山头,哪能容旁人吞并自己的势力?而且韩观行事素来凶狠霸道,为人也跋扈,不碰一鼻子灰才是怪事。

韩观坐在李景隆下手,韩蛮子性格如此自然懒得掩饰,干脆摆了臭脸,不过倒也不好太明显,只能装作满脸疲惫的模样,一脸倦容,仿佛几天几夜没睡觉似的。

“呵呵,韩将军果然辛苦,劳累成这副模样。”

韩观刚落座,康镇便笑眯眯地说了句阴阳怪气的废话,眼见双方就要掐起来,李景隆旋即便是招呼仆役给韩观斟了碗酒。

这时,李景隆也是微笑说道:“韩将军,请饮此杯!”

“多谢曹国公赐酒,属下感激不尽!”

韩观站起来拱手道谢,随即仰头喝下,接着坐回了原位,脸上浮现一丝红晕,显然是喝得稍许急促了些,不过韩观也是豪爽,喝完后继续说道:“属下确实很劳累,因着曹国公急令,属下片刻都不敢耽搁,不像某些人……哼哼,故而属下昨天半宿都未曾睡觉只顾着赶路,这不,刚到龙州府,就被曹国公召了过来。”

给陈俊递了个眼色,李景隆笑着附和:“韩将军劳碌奔波,我等都甚为钦佩啊!”

“不敢,不敢!”

韩观谦虚道,随即又看向了上首的李景隆,沉吟道:“曹国公,你看我这些属下如何?”

李景隆扫视一眼韩观身后的几人,赞叹道:“好精锐!不愧是韩征南麾下锐士,果然厉害!”

这句话倒是个由衷的,韩观身旁这些将士全部都是身强体壮的广西狼兵,个个骁勇善战,尤其是那几个身披重甲的将领,威风凛凛,气势慑人。

韩观谦虚地摇头,旋即又是说道:“说起来也怪我,这些年在广西太过忙碌,忽略了协助治理民政,以致于让百姓怨言颇深,幸亏皇上仁慈,没有怪罪于我,也多亏了这位何知府……唉~这几年也辛苦了诸位,若是能够一扫这些年来安南在边界的隐患,属下也算是代表广西的军民感谢诸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