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客套两句就好了。
但是宋礼仔细观察了片刻,这似乎,只对于他来说是左……
宋礼哑然失笑,不过是对方找个临场找个话头罢了……
自己认真什么呢……
都是迷信……
“——国师,不好了!”
两人在仓库下的短暂谈话,很快被打断了。
郑和紧抿着嘴唇,神情带着几许难以置信。
“什么不好了?”
姜星火揉了揉狂跳的眼皮问道。
郑和深呼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国子监的数千监生起来闹事了!”
闻言,姜星火心头一沉。
变法的阻力之强,他其实比谁都清楚。
但甫一开始,就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阻挠变法的手段,愈发激烈。
从景清血誓,到如今的国子监监生闹事,背后或许没有一只有型的手……这才是最麻烦的!
若是真有个什么东林党之类的,倒还好办得多,有组织的一网打尽便是。
可问题是,根本不会出现一个臆想出来的“江南士绅大联合秘密组织”,而是整个大明掌握着话语权的社会各层级,无数原子化的个人,都在局势的煽风点火下,以某种愈发显得玉石俱焚的强硬态度,自觉或不自觉,鼓动或被鼓动地裹挟进了这场风暴之中。
郑和补充道:“荣国公和二皇子已经入宫面圣了。”
“不能调兵!”
姜星火和宋礼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或许,这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刚上船,船就开始漏水,偏偏又得同舟共济?
宋礼不自觉地原地踱步:“这跟治水的道理是一样的,堵不如疏,国子监的监生不止有南京的,还有江南各处,乃至各藩属国的王子、贵族,绝不能这么干!”
随后,宋礼适时地止住了话头。
没有交浅言深的道理,变法可谓是关关难过,这第二关,能不能过去,得看这位国师的水准,自己表个态展示一下能力就好了。
所以,宋礼开始观察起了姜星火的反应和决断。
“国子监监生起来闹事的原因是什么?诉求又是什么?”
姜星火略一思忖后,向郑和问道。
“不知道,现在一团糟,宫城已经开始戒备了。”郑和无奈答道。
事起仓促,现在谁也闹不清是什么状况,只知道监舍里的数千监生起来闹事,因为什么,想要什么,谁组织的,一概不清楚。
这便是说,大明的国子监,是设立在覆舟山-鸡笼山以南的一片广大区域的。
而覆舟山-鸡笼山以北,是南京的城墙,再往北,则是玄武湖。
而且最要命的是,国子监往东南走,过了小校场,就是宫城!还是后宫!
眼下已经临近夜间,军队调动起来,势必会造成更多的变乱……这是有先例的,当日谷王谋反的时候,李景隆和朱高煦去五军都督府请求走那里的信息渠道让皇帝下令紧急调兵,就没少出乱子,只不过最后趁机作乱的人,都当成谷王一系给咔嚓了,方才没闹出什么事端来。
而且,其实不管是调兵本身的混乱、连带的影响,这些都还算可控,甚至国子监的数千监生,硬要说也是可控的,可往深里想……会不会这个结果,就是对方所求呢?
变法本就阻力重重,如今一旦闹起严重的对立,那刚刚布置下的舆论三策,还要不要执行了?
等等……
姜星火的脑海里忽然划过了一道闪电。
国子监的监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闹事,逮着他回京的当天晚上就闹事来向他宣示些什么,可能性也不大。
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被某些消息刺激了。
会是被什么消息刺激了呢?
姜星火看向郑和疾声问道:
“邸报的印刷厂,是不是在国子监?”
郑和有些茫然,他自从跟着朱棣渡江打进南京以来,大部分时间,其实都是在船厂监工,或者海上挖鸟粪、打倭寇,对于南京的很多情形,并不是特别知晓。
宋礼闻言也是一惊,似是醒悟了什么,随即答道。
“是,南直隶、或者说天底下最大的印刷厂,就是国子监的印刷厂,经史子集和科举的辅导书籍‘监本’刻印精美,销量极好。”
这便是了!
邸报是六科给事中收录的信息,六科给事中相当于记者,然后送到内阁这个编辑部里,内阁整理好再交由国子监的印刷厂印刷。
关于“雨的天理”,根本没有经过六科给事中,是直接进入内阁的,由内阁具体落实……可内阁哪有胆子在这种皇帝亲自批示的事上作梗?
这件事,恐怕问题就出在了印刷环节!
姜星火不再犹豫,直接说道:“凤大人……宋大人先随我入宫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