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女子们成婚,自然要注重出身、家世、富贵,那是因为她们的一身荣辱系在对方身上。自己多聪明,在朝事上多能出主意、在后宅多会理家都没用,只要嫁的男人发昏,她们就得跟着倒霉。
可如今,她们能去挣自己的官体荣耀,对成婚的标准自然就变成了——别耽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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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李培根眼巴巴望着她,姜握也不绕弯子,很明确对他道:“先帝定了英国公府三代不降等袭爵,自是准的。”
其实,若是顺顺足够出色争气,说不定还能给她下一代再挣一个‘不降等袭爵’。
李培根倒没想这么远,他只确定女儿还能做国公,就大大放心。
问过了他此番入京最悬心之事,李敬业又怕大司徒想起方才之事要训他,于是在腹内拼命搜寻大司徒会感兴趣的话题,努力让大司徒忘记跳树事件。
还真让他寻到了一件——
“大司徒,之前吴将军出海的时候,我还去送了呢。”
“那弘舸巨舰铺遍海面的场景,实在壮观,我说给大司徒听听吧!”
姜握比较怀疑他的描述能力,也猜到他只是不想挨骂,但事关吴英以及她很在意的航海事,她还是点头,让李敬业这个亲历者,给她细细讲讲。
是的,自去岁起,吴英终于可以不必镇守倭国,得以放肆出海开辟新路线去了。
其实这些年,限制吴英的,始终不是船只,而是人才。
既缺少能代替她镇守倭国以及兼守辽东海岸的女将,又缺少航海的专业人才。
其实此时的造船业已经颇为发达,早在从前刘仁轨扫平东海之时,就已经有各式各样的战船:楼船战舰,灵活机动的海鹘船,专门哨探和冲锋用的走舸……
且不但能造船,造船量还很大:仅洪州一地,一年内就可以造海船及双舫上千艘,而且海上运粮也已然纯熟,装载量都达到千石以上。[2]
而河运海运也越发兴旺发达,如今商人都有着‘风水为乡船作宅。’的俗语,可见船运的普遍。
圣神皇帝与姜握三年前南下蜀地的时候,也曾经亲眼见过‘舟船之胜,千轴万艘,交货往来,昼夜不歇’场景。
但开辟海上的新航线,又绝非可同日而语之事。
是直到一批批的女将到了辽东,以及航海专业的毕业生也到吴英麾下报道后,她才终于能组织舰队出航——
海上航行,尤其是寻找新路线是多么危险的事情,不言而喻。若无有一支训练有素配合得宜的队伍,无有专业人才,姜握是不许吴英乱动的。
此番送到吴英麾下的毕业生,各有所长:除了精于船只驾驶、了解船只构造和维修的专业人员外,还有擅长船舶人员物资调配管理者,专门研究航海上气象与洋流学者,甚至姜握还给舰队配备了专门的外交学院人才,以及经济学院擅长商业贸易的毕业生。
毕竟出门一趟,肯定不是开空船,必要与各地进行贸易。
术业有专攻,贸易之事指望航海专业的人才兼任,还是差一点,依旧要辛相学院中调理出来的专业人才顶上。
用辛相的话说:组织一次舰队出海,也不是小花销,最好能都路上就把成本都赚回来啊。
“大司徒,我去舰队的每一艘船上都看了。”
李敬业还在敬业地描述:他也是带领过战船军队的人,但远航舰队自然与作战的船队组成不同,除了航行的主船,还有有随护在侧的马船、卫船、甚至食水船、匠船等皆有所备。
可见吴英虽然远航之心甚浓,恨不得立马就出发,但准备工作做的并不浮躁。
也是姜握额外给她写了好几封信来强调安全问题:以国朝如今的财力,说句实在的,千百只船只的耗损是经得起的。一处造船港一年也就造出来了。
但人才的耗损,真是经不起!
譬如吴英这一回走,是货真价实带走了一大半的‘航海专业’毕业生。若是有了远航的实际经验,将来各个都是能回来做老师的宝贵人才啊!
除了叮嘱的信函外,姜握还给吴英画了不少作物的图谱。
她也很期待——
在她离开这里之前,哪怕吃不上草莓(毕竟野生草莓也是十四世纪欧洲才开始试着培育的),但或许能吃上红薯和土豆。
而红薯,在粮食史上,又实实在在是重要的救灾粮。
哪怕旁的都没有,只寻回红薯一物,从前所有在航海上的投入,都完全是物超所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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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敬业很松了口气:果然说起吴将军来,大司徒的注意力就转移了,没有就方才的事儿骂他。
而此时马车已经从上阳宫驶入了洛阳皇城。
李敬业望着窗外——
这次不是找话题了,而是真的特别惊异,指着外面问道:“大司徒,我刚进神都不久就看到了,这正在修建的通天一般的宫殿是什么啊!”
姜握也随着他的手指望出去。
“是明堂。”
天子坐明堂的明堂。
如今明堂的中心柱已经立了起来,也就是高度已定。李敬业忍不住仰头去看,脖子都快折了才目测出来:“这高要有三百尺了吧,这若是建成了,便是古往今来最高的殿宇了!”
姜握道:“你既回到洛阳,有看到明堂彻底落成的一天——如今且先跟我去尚书省,说一说方才上阳宫之事。”
李敬业立刻蔫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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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进入尚书省时,倒正好跟要出门的裴行俭撞了个对面。
李培根脸上的表情顿改,堆起热情笑脸来,与女儿的上峰之一打招呼:“裴相!”
还不忘赞美:“裴相真是风度翩翩风采如旧啊!”
然后更热情表示,要给裴相府上送人参。
吃了他的人参,可要好好照应他家顺顺啊。
倒是裴行俭看到李敬业后,不由想起一事:“大司徒,若是今日陛下无暇召见李都护,不如让他去拜访一下乐城郡公。”
“乐城郡公必然愿意听一听辽东之事。”
刘仁轨一世军功,尽在东海之上。
如今年老后,倒是越发怀念战场之事。
姜握点头:“好。”
人的衰老并不是一个匀速的过程,而是如同抛物线一样,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迅速。
哪怕刘仁轨这种神人,年近八十岁还能亲自披挂出征,八十五岁还比大多数官员要有精力,能够胜任上阳宫三所学校的教导处繁杂的工作……
可这两年,精力减退的也实在一年比一年厉害。
毕竟,刘仁轨今岁,也是要过八十八岁大寿的人了。
他也预备着再坚持两年,九十岁就正式提出致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