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姜沃想了想,与其用国库的税赋银钱,不如用富户的钱!
其实自打第一条混凝土路修好,就有不少朝臣到吏部以及城建署打听过,想要出钱让城建署为自家门口也修一修路。
一来为了出行方便,二来更是为了颜面。
长安城中富户甚多,好颜面爱斗富的人也多,有的为了宴席上一道珍肴,都不惜耗费百金。
而菜肴还得进门上桌的客人才能吃到,但这样一条路修在门口,可是人人都能看见的!
姜沃来自于信息爆炸时代,见多了为展示自己‘与众不同’,尤其是‘高人一等’付出极高的溢价的人与事。
因而,在她的授意下,城建署至今未松口给任何勋贵世家私人修路,哪怕是王公贵族也皆不允。
毕竟,姜沃的‘哄抬物价以牟取暴利’的工作还没有做完。
混凝土路本身的好处,确实足以让城建署报出一个远高于成本的高价,但还不够。
“臣请帝后之尊,为此路再加贵重!”
在皇权社会,还有什么比镀上一层帝王光晕,更能‘哄抬物价’的呢?
若是帝后先为此‘混凝土’正式御赐名称,再将此路作为一种‘特殊赏赐’,赐予寥寥数人,后加以舆论指引,估计不用一年半载,这种混凝土路的身价,就会再增十倍甚至百倍。
官方技术垄断以及极度的需求,就能决定市场定价。
待混凝土路变成了一种‘身份的象征’,那么一旦城建署放开口子,可以为私家限量修路,想必愿意高价修混凝土路的人,会多如过江之鲫。
姜沃的初步打算是,城建署为‘豪富’之家每修一米混凝土路,至少能挣出来为大唐修百米路的银钱才行。
毕竟,看辛尚书的态度,她要是想从国库里拿到修路预算,估计得像王神玉一样天天去户部静坐。
还是自己搞钱自己花更痛快些。
因而她此时望着帝后,简直像是守财奴望着金元宝,松鼠望着坚果山,眼巴巴问道帝后什么时候肯给‘混凝土路’一个正式的皇家名分。
见姜沃如此神态,皇帝方才的文艺伤感尽数被驱散,他笑道:“姜卿这样好生眼熟,简直是户部辛尚书每年年初,在朕跟前算账目哭穷的样子。”
“哪有半分当年初见,仙师高徒飘然出尘的样子?”皇帝想起来还打趣了一句:“姜卿如今自己也是师父了,将来就这样带弟子吗?”
姜沃也笑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臣是理解辛尚书的。”
皇帝收了打趣之色,正色颔首:“这话是。”
显庆年间,朝中对外多有征战。凡用兵,便是花钱如流水,烧钱如烧柴。
哪怕此时国库支撑得住,但想到国土辽阔,将来为平边事,还不知又要起何刀兵,皇帝心里也要虚上那么一虚。
这混凝土路的好处,皇帝也见到了。但让他下旨大规模修路,却也绝非一朝一夕的事儿,毕竟帝王大兴土木是忌讳。
要依着国库拨钱,估计修个十几年,能把长安城主干道修了就不错了。
如今姜沃想出城建署靠着‘高价限量售卖皇家同款混凝土路’,来自筹款项修路,皇帝如何不欢喜?
媚娘是早知姜沃想法的,今日与皇帝一起过来,也是为了与姜沃一起催一催皇帝。
皇帝颔首道:“下回大朝会,朕便当百官面赐名。”
“至于赐路于重臣……”
帝后二人对视一眼,媚娘道:“自然是以太子太师、尚书左仆射、英国公为首。”
*
三人商议完毕,转头见崔朝正望着路面出神。
皇帝唤了一声:“子梧,怎么了?”
崔朝之所以过来,是为了一并商讨定价细节等事——姜沃的想法是一份总纲策划书,但她也好帝后也好,这些年一直在朝堂,经商上没什么实践经验。
崔朝望着混凝土路道:“臣在想,这路面上能否镂以纹路甚至是文字:许多世家是有各自家训和传世图纹的。”
他笑意如春风,说出来的话却带着银子的温度:“自然,若要镂以纹饰,这造价可又跟寻常路面完全不一样了。”
而且只要有一家开始刻字,开始镂纹,很快就会有人跟上的。
皇帝闻言感慨:原来朕的吏部尚书,朕的伴读,都是黑心商人……
还未想完,就见身旁媚娘也加入了讨论道:“我到城建署看过,这混凝土凝固前是灰浆,那能否调加不同色?若所有混凝土路都是灰色,只怕显不出有些名门的‘尊贵独特’——若是异色之路,这报价再翻出十倍去,只怕也有人愿意买这独一份的脸面。”
崔朝闻言双眸一亮:“皇后之言甚是。”简直是为他打开了新思路。
既然花纹可以加,颜色可以改,那怎么不能再上面加一些‘饰品’呢?比如鹅卵石,比如碎珠子……总之,能让一条路显得与众不同,能让人掏银子的,都是好法子!
皇帝看着:嗯,还有朕的皇后也是黑心商人。
真是,甚好!
*
帝后起驾回紫宸宫前,皇帝忽然道:“后日,朕在紫宸宫设私宴,单独请一请两位爱卿如何?说来,这些年都是两位爱卿置席请朕与皇后。”
确实。
因而姜沃便与崔朝道:“人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咱们这属于有钱能使皇帝请客。”
而席上,皇帝提起一事。
“姜卿的同中书门下官职,还是显庆二年封的,算来已然七年了。”
“如今,这个‘同’字,也该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