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属下还有一个消息,要向大王禀报。”
“娘,那文兰的事……”
容恬若有所觉,目光停在容虎身上。“特意等凤鸣出门了才向本王禀报,”容恬一针见血,“和凤鸣有关?”
凤鸣干笑两声,心道,他干这种事向来是负责到底的,这次只是意外,不过做到底也是很不体贴的一件事,每次我的腰都好辛苦。
“是。”
“这么快?”凤鸣惊讶地道,“至少吃过饭,我叫秋蓝准备豆腐?”摇曳夫人扫他一眼,“年轻人真不懂事,引而不发,容易伤及元气,快点回房去,把没做完的事做到底,连这种事都不小心,老来当心身子熬坏,你那个容恬,真是个不懂体贴人的蠢材。”
“说。”
“我要走了。”摇曳夫人站起来。
“其实,永逸王子除了书信外,还派人送来了另一样东西,据说也是在芬城发现的,此物被商人们争相买卖,目前已有不少辗转以高价买往各处。”容虎表情异常,把怀里的东西掏出来,奉给容恬之前,谨慎地加了一句,“大王看了,千万不要轻易动怒。”
在摇曳夫人面前,他已经逐渐适应,现在反而有一种什么都不用掩饰的轻松感。
容恬唇角仰起一丝高傲,浅笑道,“这天下能让本王轻易动怒的东西还不多,别拖拖拉拉的,呈上来吧。”
凤鸣嘿嘿傻笑。
容虎一咬牙,硬着头皮把刚刚收到的鸣王人偶交到大王手里,忐忑不安地看着大王疑惑地翻看手上的人偶,最后似乎有所发现地掀开了人偶身上整齐的小衣服……
摇曳夫人照样没好脸色,赏他一个白眼,“没出息,头一个就想到求救。你找我,除了要东西和求救,就没别的事了?”
令人不寒而傈的沉默。
凤鸣笑道,“我明白了,这个是紧急的时候找娘求救用的。”
片刻。
摇曳夫人顺手往他脑门上敲了一下,“文兰你就别做梦了!又不是你的女人,犯得着你去操心怎样讨好?这是我特制的联络烟火,里面还有一幅锦帛,上面写了联系的手法。你爹说采锵剑术进步很快,要找一个更幽静的地方教导他,我和他们在一起。”
“这东西是何人所制?”还算平静的声音。
凤鸣心中一喜,“是文兰吗?”
“属下不知。”
摇曳夫人把手一把抽了回来,别过头道,“你好不好,和我有什么干系?”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往凤鸣手里一塞,“拿好了。”
“叫锦涯去查。”大王在沉着中磨牙的声音,冷得可怕,瞬间,爆出一声低吼,“不管是谁干的,本王要他死无葬身之地!本王要撕碎他!烧死他!用车轮辗碎他!所有买卖过这下流东西的人都该死!”
“娘,”凤鸣情秒自禁握住摇曳夫人的手,柔声道,“儿子很好,只受了一点小伤,大半都已经好了。”
“属下遵命。”容虎打个寒颤。
心底一陈微热。
果然。
凤鸣这才明白,摇曳夫人八成是得了阿曼江水战中萧家惨败的消息,放心不下,所以特意赶来。
天下让大王轻易动怒的东西并不多。
不问还好,这一问,摇曳夫人脸色又是一变,凶巴巴地道,“死小子,老娘是专门过来看看你在阿曼江淹死没有的。”
可这惟妙惟肖的鸣王人偶,绝对是其中之一。
“嗯。”凤鸣用力点头,小声问,“娘,你就为了吩咐这个专门过来吗?”
哪个下流无耻的家伙做出这个来的?
看着儿子单纯的表情,摇曳夫人忍不住伸手重重捏了嫩滑的脸蛋一把,唇角逸出笑意,“别怕,万事有娘在呢。不过娘也盼你能把这件事办好,毕竟你爹总怨你模样像我,天分又不好。如果你把双亮沙的事情办成了,也算替娘在你爹面前争回了一口气。”
阿曼江边,离方敌五十里的小镇。
“这次船队被毁的事情,我帮你在你爹面前挡过去了。”摇曳夫人的声音传来,凤鸣不敢让她自己在想什么,赶紧装出认真受教的乖模样,“可是,一年之期的双亮沙航线,你爹是一定会过问的。”
不起眼的普通民居,最近多了几个陌生男人进出,每天有人走动,多数都在深夜凌晨。这一带都是看天吃饭的贫苦农民,一早起床干活,晚上按时睡觉为明天的劳动积蓄体力,谁也没空理会别人深更半夜在干什么。
可能所有的女人都不好伺候吧?不对啊,秋蓝也是女人,嫁给容虎之后不也好好的吗?改天找个时间和容虎讨教一下这个问题才行——如何对付心思难以琢磨的已婚妇女……
从破破烂烂的栅栏门往里走,是随处可见的老旧石屋。
凤鸣挠头,唉,真不好伺候,怪不得老爹当年抛弃她啊……呃,这样说好像很罪过。
谁也猜不到,从这石屋里面的地窖进去,日光照射不到的地方烛光昏黄,是一处安置了雪白软垫及各色小巧昂贵的用具,看起来极舒适的临时藏身之处。
可是你刚刚还抱怨……
软垫上有一道懒洋洋的身影,修长柔韧,明显是个年少男子,可肩膀不似寻常男人宽厚笨拙,反透出一股诱人而清雅的艳丽。
“免了,信多心烦。”
他姿态自然,一点也不显得惊慌失措,似乎对目前的处境安然处之,束在白皙手足上的链子细长,不知何种金属制作,泛着银白色悦目的光泽,乍看之下,宛如装饰物一样。被囚禁的人稍一动弹,链环相触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甚为好听。
“看什么?”发觉凤鸣偷偷瞧她,摇曳夫人又在凤鸣鼻尖上轻轻戳了一下,“你不用打鬼主意,文兰我说什么也不给的,养儿子有什么好,自己从没一样东西送娘,好不容易有一封书信过来,居然是张口问娘要东西的。”凤鸣被她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不对,赶紧道,“我以后定时给娘写信。”
地窖处于上方的开口轻微的响了一下。偷射进来的阳光几明几暗,人影晃动,片刻之后,阳光又被坚硬的入口厚门掩上。
仿佛这真的是他出生就亲近惯了的母亲,被打被骂都不会怨恨。摇曳夫人火暴不定的脾气,打骂人后毫不愧疚,也不怕凤鸣记恨,依然把凤鸣当成小孩子一样呼来唤去的自然态度,反而让人觉得难以理解的亲近。
身后,响起带着熟悉节奏的脚步声。
虽然是任性打骂后把他唤来揉揉耳朵,偏偏心里就是说不定的安宁。
“烈儿,我看你来了。”形状优美的手,轻轻落在男子看似瘦弱的肩膀上。余浪见他不作答,打量着地窖里的摆设,还算满意,宽容地笑道,“不要生气,这里是简陋了些。太气闷,不合你往日的脾气,再过几天,我带你到别出去,看看阿曼江的景色。”挨着烈儿身边坐下,伸手亲昵
原本只是趁机装可怜,这“很疼”两字一说出口,鼻子却不禁渐渐泛起一股酸热。他被容恬宠爱抚摸,早已不下百次,可摇曳夫人给他的感觉截然不同。
地将烈儿搂住。
凤鸣满腹委屈地点头,“很疼。”
烈儿被他搂入怀中,也不奋力反抗,待在他臂弯里,眉目间去冰意寒人,缓缓,“我没生气,我正在高兴。”
“让我看看耳朵,扯疼了没有?”白葱一样娇嫩的手指轻轻帮他揉着红红的耳朵。
余浪轻轻笑道,“你被闷在这里,心里不快活,说什么难听的话,我都不生气,又何必说谎?”
摇曳夫人手一动,他立即缩缩脖子。
烈儿嗤笑,“对啊,何必说谎。你连日来不见踪影,囚禁我的地方又换了几处,现在还要躲到地窖里,外面一定出了好事,说不定永逸已经找到这附近了。我高兴极了,快活得不能再快活。”
凤鸣被吓坏了,愣了半天,又不敢不过去,只好小心翼翼靠过去。
他说着说着,示威般的笑起来,淡红色的唇倔强地翘起一个弧形。
“你这孩子,倒有点像我当年一样痴心。”摇曳夫人叹了一声,语调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弯,变得温柔娇美起来,款款坐下,朝凤鸣招手,“过来。”
余浪也不动气,只用淡泊的眼睛静静瞅他。烈儿笑了一阵,激不出他一点反应,顿觉索然无味,渐渐自己敛了笑容,把脸转到一边,恢复开始不理不睬的样子。
摇曳夫人上上下下打量得他浑身发毛,忽然噗噗一笑,冷咧的脸犹如忽然开了千万朵春花一样效果惊人。
两人身体隔着薄薄衣料贴在一起,体温慢慢传过来,都觉得肌肤上微弱的温度一点一点渗到血里,牵扯得心也隐隐跳得不稳。
“嗯……”凤鸣挠头,隔了半天,摊开双手,耸肩道,“可以这么说。”
地窖原本通风不错的空气,在沉默中凝结成一团,让人窒息般的闷热。
“只是你心疼容恬。”
余浪道,“你果然在生气。”
一看摇曳夫人的表情,凤鸣就知道大事不好,哇的一声,抱头逃到门边,准备随时夺门而逃,拼命摆手道,“娘你不要生气,你听我说,我不是不信任你的药,只是……只是……”
烈儿心道,我生不生气,只是永逸的事,和你有何干系?他一个劲在自己心底说着这话,恨不得让余浪从自己脸上把这句话的意思看出来,毫无掩饰地咬着下唇。挺直优美的鼻梁逸出一股子毫无兜转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