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大同府后,西北大军势如破竹,仅仅三天,便攻下了临肇府。
辽国朝堂内外,哗然大惊。
辽帝刚驾崩,两国战事又吃紧,正是辽国内外动荡、风雨飘摇之际。派去大同府参战的十万黑狼军,此刻只剩下不足四万人。王子太师耶律定怒而不发,好似一只蛰伏伺机的猛虎,等待适当时机发出致命一击。
因辽帝刚驾崩不久,南方战事大败,辽国官员纷纷上书,请王子太师裁定,尽早与宋国和议。
二十六年前,大宋与辽国断断续续打了十年的仗,最终是大宋险胜,可辽国来议和时,却趾高气扬,丝毫没有战败国的羞耻与胆怯。可如今,辽国使团快马加鞭来到盛京,礼部尚书孟阆再次作为使臣,接待对方。
辽使再不那般张扬跋扈,当日,辽使请求觐见宋帝,被孟阆一口回绝。
“再过数日,便是我大宋皇帝的天诞之际,辽使可有准备好贺礼?”
领头的辽使一时错愕道:“宋国皇帝的生辰,不是还有一月之久?”
孟阆双目炯然,声音呵斥:“那便是没有贺礼了?没有贺礼,空着手去见我大宋皇帝。辽使可知,我大宋是礼仪之邦,所谓来往不玩非礼也。但既然未曾有‘来’,那自然就不会有‘往’。
辽使无奈,只得差人回国,给宋帝准备贺礼。
待到九月下旬,两方和议,重新签下和平协约。
辽使怒道:“大同府与临肇府便罢了,如今已被攻下。但金熙府为我大辽领土,如何能送给你们宋人?”
孟阆冷笑一声,据理力争:“辽使口中的大同府、临肇府和金熙府,一百零四年前,还不叫这个名字,它们叫焦州、函州、定州!既然早是我大宋领土,为何不归还给我大宋?”
辽使讽刺道:“如何,当本官不知道,你宋国的西北军在金熙府外攻了半个月,连城门都没摸到过吗?”
金熙府,是三府中最易守难攻之地。它三面环山,一面傍水。中原西北之地最大的一条河流熙江,就挡在金熙府与临肇府中间。宋军想要渡河,就花费诸多力气,元气大伤。想再攻下金熙府,难如登天。所以宋太|祖改了此地名字,称为“定州”。
不是攻不下,但需要耗费大量人力财力。
这事孟阆如何不知晓?
他亦知晓,如果他今日无法拿下定州,那么第二日,李景德便会率领十万大军,再次攻向定州。
李景德回京时曾调侃过他,说他们这些文官只是笔头嘴皮上的功夫,可孟阆闭上眼,再睁开时,他仿佛在那长长的桌案上,看到了杀声四起的沙场。黄土漫天之际,刀刃相向,血肉横飞,尸温余凉。
孟阆定了定神,他微微一笑,道:“哦?据本官所知,如今你辽国二皇子耶律舍哥,刚刚回到上京吧?”
辽使面色一变。
“辽帝驾崩,辽国正是内忧外患之际。我大宋兵强马壮、国富民强,金熙府虽说易守难攻,但若是强攻,必然会回归大宋。只是到那时,将最难攻下的金熙府攻下后,我大宋铁骑大可一举向北,趁胜追击。”
“你敢!”
孟阆怒目圆睁:“我大宋男儿,征战沙场,马革裹尸,一往无前。有何不敢!”
开平三十六年九月廿九,宋辽两国签订协约,辽国归还焦州、函州、定州三地,还属宋国,并赔偿白银二百万两,宝驹一百匹。
此约一出,举国欢腾。
皇帝大赏礼部尚书孟阆,赐观文殿大学士,兼任礼部尚书。
唐慎也颇为讶异,此时梅胜泽因为被抓一事,风头正盛,在回幽州交接完官职后,便被唐慎找了个机会调回盛京,在工部任五品郎中。原本唐慎也打算调王霄回京,但王霄选择留在幽州,继续办差事。
西北大捷,百官欢喜,梅胜泽也难掩喜色。
唐慎道:“三州还宋是板上钉钉的事,我却没想到,孟大人竟然还能从辽人嘴里撬出赔偿。”
梅胜泽:“二百万两白银虽说丰厚,但对我大宋来说,只不过是一年税收罢了。只是宝马难求,这一百匹汗血宝马,可是真正的宝贝。”
“岂止如此?”唐慎感叹道,“孟大人着实是花了功夫的。这二百万白银和一百匹宝马,不仅仅是钱财,更是千年后回望如今,我大宋再也不畏惧辽国的开始!”
千载万事,史书一字。
唐慎读过历史,他如何不明白,《焦州协约》定然会是史书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如此,西北大军班师回朝。
十月初四,皇帝亲自出城门迎接。
这一幕二十六年前也曾经发生过,那时大宋惨胜,大军回朝,那时才四十多岁的赵辅出了城门,双手扶起老太师,赐下了“太师”名衔,成就了大宋开国以来唯一一个活着的太师。
二十六年后,唐慎站在三品官员的队列中,他抬起头,只见那朝阳升起之处,十万大军浩浩荡荡、气势巍峨。马蹄踏过之地,皆是阵阵撼动。身披银甲的年轻元帅手持长枪,头顶金玉银翎,他单手撑着马鞍,一跃而下,单膝跪地,对皇帝道:“臣李景德不负所托,携西北大军面圣!”
赵辅龙颜大悦:“好!”
言罢,他拉着李景德的手,进了盛京城门。
百官紧随其后,一同回城。
苏温允远远瞧见此情此景,鼻子里发出一道冷哼:“没曾想周太师没回京,倒是派他回来了。”
周太师留守西北,镇压三军,所以此次班师回朝是由李景德领军。如果太师回来,皇帝就会去扶起太师,而不是李景德了。
“李将军的胡子怎么剪了。”
苏温允猛地回首,只见唐慎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
唐慎行了一礼,轻轻笑道:“苏大人。”
苏温允看他一眼:“唐大人。”
唐慎作狐疑状:“苏大人可知,为何李将军把胡子剪了。在幽州时我曾听人说过,李将军生了一张俊俏面庞,每每上阵杀敌,都不具威慑。于是他特意留了一脸络腮胡,作威武雄壮之姿。”顿了顿,唐慎认定:“胡子便是他的命。”
苏温允好笑道:“我如何知道,那李景德想剪胡子剪胡子,关我何事?”
唐慎:“哦,这样啊,下官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