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尽量用平缓的语气叙述,但话语里的内容却足以掀起惊涛骇浪。
果然,陈老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了许多。
“欧阳福……那个老家伙,我听说过,在欧阳家地位不低,江尘这小子……竟然把他给……”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书房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杨千万见陈老这副表情,心中更是忐忑,连忙趁热打铁,带着几分煽风点火的意味说道:
“陈老,您也知道欧阳家是什么样的存在,他们传承久远,势力盘根错节,在各方面的影响力都极其惊人,这次折损了欧阳福这样一位核心元老,他们绝对不可能咽下这口气的,我担心……我担心他们会动用各种手段报复江局长,甚至迁怒到我们。”
他观察着陈老的脸色,继续添油加醋。
“江局长年轻气盛,原则性强,这当然是好事,但这次……这次恐怕是真的惹下天大的麻烦了,欧阳家的报复,……我是怕江尘个人安危受到威胁,也怕我们滨海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面,又会因为这件事再起波澜啊。”
陈老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眼神深邃,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书房里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虫鸣。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
陈老那无声的叹息在静谧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沉重。
杨千万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他眼巴巴地看着陈老,带着最后的期盼恳求道:
“陈老,您……您得说句话啊,这事恐怕只有您出面,才能让江局长稍微转圜一下了,哪怕先把人放了,稳住欧阳家再说。”
陈老缓缓抬起头,目光透过老花镜片落在杨千万焦急的脸上,他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了然:
“小杨,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江尘那孩子,我虽然接触不多,可他的性子,我大概能摸到几分,他认准的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让他放人,他绝不会答应。”
“不答应也不行啊。”
杨千万急得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又赶紧压下去,带着哭腔。
“陈老,您是知道的,欧阳家那是什么样的存在,他们的怒火烧起来,别说一个江尘,就是我们整个滨海市局,恐怕都扛不住啊,他们有的是办法让我们寸步难行,到时候别说开展工作,恐怕连正常运转都成问题,江局长他个人再能打,又能对付得了几个,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陈老再次陷入了沉默,书房里只剩下杨千万粗重的喘息声。
老人的眉头紧紧锁着,手指在膝盖上敲击的节奏变得有些紊乱,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欧阳家这块招牌,确实太沉重了。
他退休多年,早已不想过问这些纷争,但滨海是他的根,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里再次陷入混乱,更不忍心看到一个如此有前途的年轻人可能因此折损。
过了许久,陈老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久居上位者特有的沉凝和力量,仿佛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杨千万宣告:
“滨海,还轮不到他欧阳家把手随随便便就插进来,更轮不到他们来指手画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