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镶着明珠的尖头履随着马车的颠动,在少年的腿上若有若无地点着。
记里鼓上的敲鼓木人又落下了一次木槌,马车四角缀着的五彩锦香囊香气不绝。
少年看着珠辉玉丽的小娘子,看她额间那对因昂着首而离他格外近的双鱼花钿,看她唇边旺盛着得意的小尖牙,不由地就想让她永远这样肆意又张扬,几乎就要妥协。
但定了定神后,端坐着的少年仍旧要惹她不快地告诉她:“章太医令说,若想要眼疾快些好,便需静心养身,诸如床笫事,都要禁……”
又是这些话。
陆扶光这两日天天都听,已经听烦了。
“章太医令还说,若想要眼疾快些好,需心舒气畅,愉悦无郁。”
她的指尖在那帔子上又缠了一道,将小郎君拉得更近,然后突然倾身搂住他的脖子,下颌压在了他的颈窝,整个人的重量便全落在了陆云门的身上。
手中的花枝扔在了地上,少年伸手抱住了压过来的小郡主,被她发髻上那朵硕大的粉紫牡丹轻软地蹭过耳尖。
“因为你总是用章太医令的话做推脱,不肯好好陪我,以致我郁郁寡欢,病才好得这样慢。”
小郡主说着,用小尖牙剥开了一片少年的衣领,在他的后颈上慢慢咬了一口,逐渐加着力道,“陆云门,你罪大恶极。”
少年任着她啮咬,只是在她用力时,他不自觉地,也将她抱得更紧了。
等咬够了,知道此事尚不可能在陆小郎君这儿得逞的小郡主暂时偃旗息鼓。
她闻着已经同她身上有着一样鹅梨甜香气的小郎君,故意同他抱怨:“你根本就不明白我的心。我要眼睛好得那么快做什么?看不见有看不见的有趣之处,反正有你在,我一点都不害怕。”
她停了停,又不经意般地同他说起甜言蜜语了:“除了看不见你,我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
她边说边又在少年的颈间动了动,却突然“呀”了一声。是她鬓边绿金蝉宝粟的一根微有曲弯的金粟细足勾在了少年的发上。
小郎君抬手想要解开,见陆扶光已经在做,便将手垂下,扶她坐得更稳些,轻轻同她说话:“之前不是说这宝钿上的金丝弯折,容易刮到头发,因此放进匣底了吗?”
“所以就说你不明白。容易勾住东西也有容易勾住东西的有趣之处,就像看不见也有看不见的有趣之处……”
小郡主念经一般口齿清晰地地说着,指尖轻巧地翻了几下,就将那昨日在阿细夫人面前怎么摘不下的宝粟取下了。
接着,她坐起身,让少年给她梳理碎发。
但不过交睫的工夫,她就又捏着那宝粟,低声开口道:“其实,是我舍不得将它压到匣底。这是临清王送给我的,他送来的那一箱子的宝石首饰里,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总是随身带着。”
她低头在宝粟上摸了摸,似乎真有珍爱之意,“所以,陆云门,你能不能帮我把它修好?”
少年迟了迟,还是伸出了手。
宝粟被小郡主捏着,慢慢放到少年向上张开的手心。
可它刚碰到少年的皮肤,眼看就要落下,小郡主却将它勾回了自己的掌心。
“骗你的。”
她小尖牙一晃,随手就将宝粟丢到了地上。
“我才不会收刘明茶的东西。”
那宝粟“当啷”摔在了车厢地上,里面镶嵌着的翠色的华贵宝石弹起着脱落,沉进了花枝丛中。
“不过,”陆扶光说,“刘明茶的确总藉着给长公主送礼、也要送我些什么。但多时都是俗物,完全讨不到我的欢心。唯一让我有些入眼的,我记得,是很多年前的一小盒陶哨。从仿杏核的、到胡人头像、还有缺了几个的十二生肖,不是能工巧匠精雕细琢出来的那种,很质朴,但又有种很独特的、亦庄亦谐的风致。我就是看了那个,才起了要去烧陶制瓷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