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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是跋扈又霸道的话,可这些从她的口中说出时,却充满了绵而软的委屈,仿佛只是陷在情爱中的小娘子的一点小小的任性。
少年听了后,默默地低下头,让她将落在了他耳上发间的花丝摘下来。
然后,他安静地看着它们在她的指尖被随意碾成花泥,被丢到外面的廊上,任别人踏踩。
当小郎君完全干净了以后,迫不及待要在这块无暇雪玉上留下自己印记的小郡主才将自己送进了他的怀里,抱住他紧而劲挺的腰:“我们要去哪里?”
少年的手轻轻地扼住陆扶光的后颈,如回抱般地将她推进了屋中。
这些天,他收到了太多从东都送来的信。
那里面,细细地记载着陆扶光的许多事。
扶光郡主的爱,短暂如盛放的昙。
一次又一次,她想要什么,便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去得到。可等东西到手后,不过须臾,那些曾被她视若珍宝的事物就成了可以被随手丢弃的敝履,就像方才被她扔落在地的那些花,即便被人肆意地践踏弄脏,她也不会有丝毫的在意。
“为什么要出去,我们就在这间屋子里,不好吗?”
少年说着,一点点抽开他身上的白裘锦带,露出里面穿得端庄齐谨的雪袍。
“卢梧枝不会醒过来,我们在他身后的卧榻上,隔着那道屏风,他什么都察觉不到。”
他的神貌看起来仍旧冰清玉洁,还是那个被大梁无数名门视为典范的雅正少年。可他说出的话,他在小娘子的注视下、一个又一个地缓缓解开身上袍扣的无声引诱,却又如同一名美丽的、寡廉鲜耻的、在向她献媚的倡。
“你想要的,我都为你带来了。”
少年将手中的宝盒放上旁边的案几,就压在卢梧枝瘫软的指边。
小郡主不禁向那里瞥去,却被少年垂首吻住。
他的睫尖仍沾着外面薄薄的寒,仿佛清凌凌青竹叶尖凝着的霜,凉意激得小郡主几度踮脚,想要将他弄得更热。
“你不是说,要给我留下你的痕迹吗?”
静静地,少年的额轻抵着她贴在额间的翠色花钿,在她不稳的喘息中出声。
“留在哪里都好。多痛都没关系。”
他的气息仿佛沾着水露。
“请给我吧。”
陆扶光要他带来的,是一套用于点青的针墨。
点青之风在大梁的百姓中颇为盛行,有人在后背刺满天王神佛,有人于肚上刺出整幅山石园林图,有将一条大蛇文得盘满全身的封疆大吏,也有“一身遍体花绣”的游侠儿。
便是贵族中的小娘子,也有在肩上刺些芍药、石榴的。之前刘檎丹就动了要在胸前刺出大片红花的念头,周围也无人说什么,是她后来自己怕疼,这才作了罢。
而这对于喜欢在自己的东西上留下印记的小郡主来说,是个极好的法子。
她要用针、在陆云门的身上一点点刺下独属于自己的花押。
但她要用的墨却与旁的不同。
那是一种从西域传来的树的汁液,看着无色,可刺进皮中后,若是身体动了情,那染了墨的地方便会浮出色来。
初是薄而浅的粉,而后,随着欲的蓬勃疯长,那颜色会逐渐变红,变得愈发浓郁,愈发瑰丽,最终赤如红莲,光艳无边。
一想到能在陆云门身上见到那样近妖的绮靡,就算是此时此景,小郡主的心情还是好得想要笑出声。
对于能将她讨好的东西,她一向都宽和极了。
所以,当听到小郎君想要在这屋子里点青后,对于这一点儿于她已经无关痛痒的请求,她在心中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
但在陆云门面前的小娘子却露出了迟疑。
她咬了咬水泽盈盈的唇,放低了声音:“那,陆小郎君不可以太出声。”
她嗫嚅着:“我害怕把卢梧枝吵醒。“
“好。”
少年轻声应了。
听了他的回答,小娘子冲他露出了甜甜的笑。
随后,她蹑手蹑脚提起宝盒,绕过绣着瑞兽踏云图的半透屏风,将宝盒放在了屏风后的榻上。
待脱去白裘的小郎君过来时,她已经拧开了盒中的酒罐,抿在唇间尝了一口。
看着她鼻尖微皱,一副似被酒中烧意呛到的模样,少年静静跽坐到她的面前,给她斟了盏清水:“那是洗身的烈酒,不适入口。”
小娘子慢慢将水饮下。
随着喉头缓缓地滚动,她掩在乌黑睫下的目光落在了小郎君略已凌乱的领边。
她痴痴般地放下水盏,软身靠了过去。
“想要这里……”
她隔着少年肩上单薄的衫衣,轻轻地用唇蹭了片刻,接着就露出了小兽般的牙尖。
“我要在这里,留下我的痕迹,好不好?”
少年没有出声。
他只是侧了侧皓颈,让她能更肆意地用齿将他左肩上的白衫剥开。然后,他看着她拿起被酒浸透了的帕子,在他的颈和肩上徐徐地、抚弄般地擦着。
他从来没有因酒而醉过。
便是入喉了再烈的酒,他眸中的清潭也总是宁静着,不会生出半分波澜。
可被陆扶光这样碰着,那浓重的酒却仿佛浸进了他血里,静静垂着的睫尖都似是因沾上了过烈的酒雾而重得不时颤动。
看到少年眼角那尾因情动而晕开的红,小郡主放下帕子,拿起宝盒中洁净的银针,蘸了蘸小盅里那透明的墨,刺在了他锁骨之下。
当那点薄红真的出现在陆云门身上时,陆扶光胸中的快意几乎高涨到了极点。
我的。
她继续如此重复地刺着。
一下。
又一下。
小尖牙要死死地咬着,才能将她快要抑制不住的情绪藏起来。
我的。
是我的。
那作墨的树汁,在西域原是用于镇痛的,有它在,小郎君便不会有多痛,很快就会仅如被蚊叮一般。
而小郡主拿针的手又极有分寸,虽会扎得细密,却很浅,足够着色便好,甚至都不见滚出几滴血珠。
毕竟,她对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向来都很珍爱的。
但她的珍爱,从来都不会白白地付出去。
“怎么办?”
见那红淡了下去,小娘子忽然颦起了眉。
“这墨无色,我刚将它刺进去,它就很快不见了。我看不出自己文到了哪里,不敢继续下针。”
她神色无助地看着小郎君。
“我听教习娘子说过,许多要被这无色墨点青的人,入针前,都是或点瑶草香、或服慎恤胶的,我此前不解其意,昨日便没同陆小郎君说,这会儿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