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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些,卢梧枝就立马不再去看陆云门了。
他扬着心情极好的笑,捡起身边地上已经劈砍好了的木板,只冲着阿柿望:“这院子里的秋千太小、也旧了,如今坐上去,连晃不敢晃。我在这儿做一个更大更结实的,便是两个人一起、或是一个人站上去,都可以荡得尽兴。”
“那你做吧。”
抱着猫的小娘子听完以后就点了头。
她将头靠向自己身旁的小郎君,仿佛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地向卢梧枝吩咐道:“等你做完了,我要和陆小郎君一起荡。”
见她开口就是陆云门,卢梧枝轻轻咬了一下牙。
但接着,他就又笑道:“那也行。但既然你也要用,就得跟我一起出力、合伙把它做出来。”
说完,他真的就把木板递向阿柿,要她跟他到旁边去、用他带来的黄檀刨子将它刨平整。
但小娘子却没有上前。
“刨是什么?”
她仰脸问她身旁的小郎君:“陆小郎君可以教我用那个刨子吗?”
少年对着她轻轻摇头:“我未曾用过刨子。”
“这可怎么办?”
卢梧枝看着眼前略有些失望的小娘子,慢慢弯起嘴角:“看来,只能由我来教你了。”
他当然知道陆云门对木匠活计不熟。
而且他也知道,对于不了解的事情,陆云门从来不会不懂装懂。
就是因为知道这些,他才要用这个来吸引阿柿。
走了几步,卢梧枝大马金刀地坐到葡萄架旁的胡床上,拿起面前小几上的木锤和刨具,在小娘子的注视下,敲打起刨刀的尾部,让刨子的刃片在小娘子的面前一点点露出来。
见小娘子好奇地盯着自己手中的刨子、看得聚精会神,褐肤少年停下手,笑着盯住她:“你要不要过来亲自试试?”
阿柿神色犹豫了一下:“你再敲几下,让我再看看。”
这时,老夫人身边的佘妈妈笑着走了过来,说是老祖宗要请陆小郎君去她那儿小叙。
听到小郎君要走,小娘子立马就露出了不情愿的神情。
但她还是将拉着陆云门的手指一点点松开了。
“快点回来。”
在小声说完这句话后,她就扭开脸,不去看陆云门了。
可小郎君刚从她的身边离开,她就立马转回了头,眼巴巴地目送着他走远。
见陆云门都走出去很久了,阿柿竟然还在朝着他的方向望,卢梧枝抬起木锤,重重地又在刨子
没几下将刨刃撞出了许多。
随后,大猫般的少年懒散散地将长臂向后一展,装腔作势叹息道:“看来今天是刨不成木板了。”
“为什么?”
小娘子果然如他所想的、应声转了头。
“不是你自己说要教我的吗?”
卢梧枝便把长出了许多的刨刃指给她看。
“因为你说想要再看看,却总也不喊停,我就只能一直不停地敲、不停地敲,结果刀刃被敲出来太多。它现在这个长度,会把木板给刨坏的。”
“那怎么办?”
没了陆云门在眼前,小娘子的那副乖巧样子一下子就不见了。她骄骄纵纵地翘起鼻尖:“你肯定有办法。别想把错赖到我身上。”
卢梧枝用指尖灵活地将手中的木锤转了一圈。
小娘子的眼睛一瞬间就睁大了:“这是怎么做到的?”
露着小虎牙的少年,此时简直就像是一只想要开屏的孔雀,恨不得把他所有的伎俩花招都使出来,用来把小娘子拉到他的身边。
他又将木锤转了一圈,然后在小娘子“哇”的惊奇目光里,向她伸出手:“过来。”
等阿柿走近,坐着的少年伸出手将就拉住了她的手腕:“秋千做好之后,我就把刚才的教给你。”
见小娘子不高兴地挣着抽回手,腕间的金铃一个劲儿地晃响,卢梧枝便又拿出了其他能哄她的诱饵:“养蛇人那边我已经做好了安排,再过几日就能带你过去玩。”
得到阿柿勉为其难的点头后,他笑露着小虎牙把木锤递给她,教她敲动刨身尾部和侧面、将刨刃调到合适的地方,又在固定好木板后,教她如何开始刨。
每一样,小娘子都做得认真极了,看不出一丝虚假的作伪。
不被世俗间任何既定的、固有的认知所沾染,平等地对一切都充满着蓬勃的好奇心。
不怕蛇,不觉得刨木有失身份,就算面对着的是他的母亲、是卢家的主母,她也能无所畏惧地挡在他的面前。
赤诚、鲜活、热烈,无拘无束,就像一团火。
他明白陆云门为什么会对她如此特别了。一个走不出冰天雪地的人,自然会拚命地想要将火团留在身边汲取暖意。
但总是任由她自己烧着,那团火早晚都会支撑不住。她需要薪柴、需要膏油和硫磺,需要一切能让她肆无忌惮烧得更加旺盛的东西。
而这些,他都能给她。
就算她即将要将世间万物都焚燃殆尽,他也能为她送上最后一棵干木。
但是陆云门,绝对做不到。
在看过卢梧枝的几次刨木后,小娘子开了口:“我要试试。”
听她这样说,卢梧枝便起了身,把胡床让给她,让她坐到了刨子面前。
随后,他走到她的身后,在她生疏地将刨子推歪时弯下腰,覆住了她握在刨柄上的双手,帮她稳住刨身,带着她将刨子用力推出。
“手指压紧,不要晃。”
“手肘先收紧。
“一鼓作气,推得再快一些。”
一遍又一遍。
少年身也颀长,蜂腰削背,俯身环住她时,一下便将小娘子完全地笼在了身下。
她鬓边那只掐丝花形金钗就晃在他的眼下,花框外缘缀着那一圈薄薄的金箔花、正随着她的用力推刨而忽悠悠地颤着。
她跟陆云门回来时,路过了一片海棠花树,一根金钗被一朵落花打歪了,她便不肯再走,缠着陆云门给她重新簪好,接着就在不知说了什么后被陆云门压在花树下、亲了许久,如今唇上的口脂都还是晕开的。
这些,他全看到了。
就是这根钗子。
真是碍眼。
但还不等卢梧枝想好要怎么把这钗子从小娘子发间摘下,阿柿就已经在他的带领下学会了刨木。
一经开窍,她马上就把他推开,说要自己来。
没了再教她的必要,卢梧枝便顺从地离她远了些。
但没多久,他就又走近过去,抬手从垂在肩侧的藤蔓上扯下颗葡萄,喂到了小娘子嘴边。
这会儿,小娘子正凝着眉、全神贯注地重新用木锤调着刨刃,于是便下意识般地、张开嘴将葡萄吃了进去。
卢府里的果树都是由范阳最好的匠人栽种的,皮极薄又很甜,里面也未生籽,嚼了几下就吞掉了。
卢梧枝见状,又摘了一颗送过去。
但此时,因为总也没法将刨刃调到自己想要的长度,小娘子已经没有心思咀嚼了,那颗塞进去的葡萄就那么一直鼓在她一边的腮帮子里。
恣意行事惯了的少年看得心痒,随心所欲地伸出手指,朝着她鼓囊囊的脸颊捏了上去。
可小娘子的肌肤实在娇嫩得厉害,卢梧枝觉得自己都没怎么使劲,她的脸颊上就留下了淡淡的红色捏痕。
见小娘子气呼呼地睁圆着眼睛看过来,本就没规没矩的他马上就将脸凑了过去:“你也捏我好了。我的脸,随便由你捏。”
“如果还是不解气的话,”他又偏了偏头,将自己的脖颈也送到小娘子面前,“你咬我也可以。”
“我才不会胡乱咬人。”
小娘子却并不上他的当。
她看看天色,放下了手里的木锤:“有点饿了。”
她仿佛自言自语道:“陆小郎君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卢梧枝:“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小娘子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两眼,最后还是摇摇头:“我不跟你说。”
说完后,她就起身走进小楼。
心已留疑的卢梧枝跟在她的身后,随着她走进一间屋中。
随后,他就看到阿柿从箱笼中翻出了一大堆陆云门的衣袍子,将它们全部抱在了怀里,就好像想用它们缓解小郎君不在身边时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