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咸鸭蛋、麻球(2 / 2)

重阳节那日,她收了送来的一千两白银后,思来想去,还是寻到卢司业家中上回来签契的管事,道出自己要买下屋舍的来意。

对方本也想过要将屋舍卖出去,奈何一直没人上门来买。孟桑刚一道出意图,对方大喜过望,双方商谈妥当后立马去官衙改了公契。之后,孟桑将银钱悉数付给对方,便拿到了这座小二进宅子的地契。

啧啧,这可是当代首都一环内的房子,地段优越,还是挨着国子监的学区房。

真是没想到,上辈子作为社畜没完成的买房大业,来大雍后却超额完成了。

可见世事无常啊!

看着孟桑乐不可支的得意模样,谢青章温声道:“昨日阿娘晓得此事后,说要给你送些温居礼。她怕扰了你在食堂的活计,想着等你下回来府上,再让你一并带回去。”

孟桑琢磨了一下昭宁长公主的性子,估计这温居礼是推不掉的。

她坦然一笑,索性当成长辈心意,笑道:“这回就不办温居宴了,届时我为姨母多做些吃食。”

谢青章点头:“她定然欢喜。”

两人说完事,孟桑点头致意,端着空碗盘离开,留谢青章一人在那儿继续用朝食。

既然不需要在暮食上新菜式,且食堂诸人已经能应付大多事,所以孟桑的心思挪了大半到蹴鞠赛彩头一事上。

蹴鞠,算是本朝人极喜爱的一种活动,不分男女。类似于后世的足球,双方对抗,进球多者胜,只不过其中具体规则和限制不一样。譬如蹴鞠有双球门、单球门之分;譬如蹴鞠踢的球,既有外包皮革、内填米糠的实心球,也有用动物膀胱制成的充气球。②

其实更热闹些的,还得是马球。只不过国子监监生以课业为重,又大多是官员子弟,而马球太过激烈,一个不慎就会致人伤残,到底不太妥当。

孟桑当时听谢青章提起蹴鞠赛彩头的事,心中立马就有了主意。

与这样一场火热赛事最为相配的,还得是后来火遍大江南北、走向世界的零食届顶流——辣条。

想在现下做出经典口味的辣条,其实难点不在香料,而在于牛筋面。

牛筋面本身并不算难做,做法和做面筋是大差不差的。只是现下做出来的模样,和后世用机器压出来的平整长条状,相去甚远,吃着到底不美。

孟桑犹豫了一下,择了另一种法子,用米饭来做。③

往放凉的米饭中添入辣椒面、淀粉、面粉、鸡蛋等物,用揉面团的手法来不断按揉。先用擀面杖将揉紧实的饭团擀平,再用刀把它切成宽度合适的长条,即可将之送入蒸笼中蒸制。

等待蒸制时,孟桑马不停蹄地调配特制辣酱。

滚油往盛着辣椒面与各色香料的碗里一浇,“刺啦”一声,辣香味扑鼻而来,瞬间霸占了整个后厨的空间。即便是性子稳重的阿兰,闻见这辣味后,都忍不住咽了咽津液。

孟桑自个儿也没忍住这霸道的辣香,她把辣油往蒸好出笼的米条上一浇,飞快将它们拌匀。

随后,她徒手捏起一根辣条,嗷呜一口下去,撕咬下一半。

米饭做成的辣条,口感上确实不如机器压制的牛筋面,但吃着也能解几分馋意。每一寸都裹满了特制辣酱,黏着芝麻粒,辣到孟桑忍不住吸气。

“嘶——呼——”

随着咀嚼,辣油已经攻占了口齿间每一寸领地。而辣条虽然已经化成大大小小的碎片,却越嚼越起劲,让人舍不得咽下。

陈厨子嗜辣,闻见这辣味就已经受不了,心里头仿佛有千万根羽毛在挠。

他一见孟桑不停在嚼,终于忍不住开口,剑南道口音都冒了出来:“师父您好绵,快些撒?”④

直至嚼到不能更碎,且口中辣味渐渐变淡,泛出一丝丝甜味,孟桑感受着发麻的舌尖,依依不舍地咽下口中辣条。

她眼疾手快又捞了三根红光油亮的辣条走,退至一边,之后才笑眯眯道:“好吃,你们试试。”

孟桑忽有想起一事,连忙补了一句:“魏叔、徐叔你们不能多吃,这吃食有点辣,吃多了遭不住!”

此言一出,众人目露凶光,饿狼扑食一般冲上去。

“哎,让让!别挤啊!”

“魏老儿你不是一贯口味清淡,你走开!”徐叔怒骂魏询。

“阿兰你这就不上道了,一人捞走一把合适吗?留两根下来!”

“……”

一番激烈的你争我斗之后,众人紧紧攒着自己手心里的辣条,退到安全地带,开始品尝。

后厨里头顿时静了下来,只能听见炖羊肉的锅中发出“咕嘟”声,灶膛里传出的轻微“咔嚓”声。

片刻后,文厨子忍不住了,头一个开始“嘶哈”。有人开了个头,其余人旋即跟上,有人被辣到脸红,有人被辣到冒出眼泪,有人在不断吐舌,以手为扇在扇风。

一时间,后厨之中“嘶哈”声不绝,却没有一人舍得放开手中辣条,一个个将之视如珍宝,仔细嚼半天才往下咽。

不一会儿,孟桑吃完自己手上的辣条,去后院洗了手,回到后厨。

这时,众人其实也吃完了自己手上的,但一个个都不愿动弹,站在原地回味不已。

老天爷,为什么会有这么让人上瘾的小食!

它真的好辣,可是真的好美味!

陈厨子意犹未尽,感叹道:“这也太巴适咯……”

文厨子还在不断呼气,面上微红,可见被辣得不轻。

徐叔虽然嘴上喊得欢,实则被辣到有些发愣。而魏叔平日虽不怎么嗜辣,但眼下看着却是神色最正常的,只是嘴唇在不断抿着。

二老互视一眼,狼狈地挪开视线,但却默契地往后院走去,将此处交给孟桑。

孟桑拍拍手:“好了,尝也尝过了,都别站在这儿发愣。快到监生下学的时辰,你们先去把手洗了,赶紧忙活各自的事情去。”

“如若一会儿有监生问起这吃食,你们便告知他们,‘此乃蹴鞠赛彩头之一,头三名可得,暂不上食单’。”

“好嘞!”

众人吃了辣条,回话的声音更响亮,一个个精神抖擞地往小院去了。

半个时辰后,监生下学。

监生们本就饥肠辘辘,怀着对食堂吃食的渴望,一路快步而来。

“我记着今日是红烧羊肉?”

“对!还有油焖茭白、清炒山药,小食是香酥鸡!”

“江兄,咱们再走快些,我可太馋红烧羊肉的滋味了。”

“不能再快了,当心被乔主簿看见,到时候吃不着食堂,还得领罚!”

众人在监规允许的范围内,如风一般刮过。

各学之中,国子学、太学的讲堂离食堂最近,他们惯常是头一批抵达的。

诸位监生一跨进食堂,不约而同地愣住。

食堂内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辣香味,那辣里藏着甜,悄无声息地往鼻子里钻,激得他们口中不由自主分泌出津液,肚子发出“咕咕”的抗议声。

好……好香的辣味!

是孟师傅做了新吃食吗?

众人的头颅齐刷刷转向左边,看见了柱子在炸香酥鸡,再齐齐往另一边,瞧见打菜杂役手边盆中的吃食没有一道是辣菜。

有人拧眉:“这上头的吃食和食单没有出入啊,那这辣味从何而来?”

此时,四门学、律学等监生赶到,也闻见了这味。

薛恒振臂高呼:“走,咱们去问问!”

一呼百应,众人又哗啦啦冲向打菜处,气势汹汹,恍若大军压阵。

临到了跟前,他们纷纷开口,面色狰狞、“凶”相毕露。

“孟师傅是不是又做了什么新吃食啊,告诉我吧,我快馋死了!”

“哎呀,别藏了,赶紧拿出来嘛!我们保证不会抢……”

“咳咳,这位杂役,你看我都饿成这样了,要不偷偷给我点?”

“……”

他们软硬兼施、或求或闹,而站在他们跟前的杂役们无动于衷,口径一致:“孟师傅做的新吃食是蹴鞠赛的彩头之一,前三可得,暂不会添到食单。”

原本他们还会惧怕这些官员子弟,但自从孟师傅来了,他们就看透了这些监生的本质。

不过是一群馋孟师傅手艺的贪吃郎君罢了!

有一杂役敲了敲手边的大盆,冲着快怼到他脸上的监生,面露礼貌的假笑。

“今日暮食有红烧羊肉、油焖茭白、清炒山药,另配素汤。不知郎君是用餐盘,还是用碗盘分开装?可有什么不吃的?”

听到那句“暂不会添到食单”,大多数监生的心都凉了,随后才后知后觉回味起上一句。

蹴鞠赛彩头之一,只有前三才能尝到?

方才还怅然若失的众人,倏地就来劲儿了,所有人脸上都挂上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国子监的蹴鞠赛,那可是不限队伍数量、不限各学的。往年他们觉得这玩意踢起来黏黏糊糊的,一点也没有骑着马打球来的恣意,所以大多数人都懒得参与,甚至不想去观赛。

今年嘛……

众人飞快与身边好友、同窗交换眼神,或是挑眉,或是眨眼,或是露出“贤弟你懂的”的笑容。

据他们所知,直至明日下学,蹴鞠赛的报名才停止。

看来,今年是不得不下场了。

挤在最前头的监生,端着满满当当的餐盘,兴致勃勃地走出长队。他恨不得早点用完暮食,赶紧回斋舍去寻同窗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