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则夏榆却只是轻言细语道:“但凭母亲和长姐做主。”
夏桐不禁扶额,她们家几时出了个女学究了?
算了,阿瑜这性子一时也扳不回来,还是得办场相亲宴,看看她的反应。夏桐心里将这事按下不表,转而问宋氏道:“金吉娜如何了?”
宋氏知道她问的是那北戎公主跟夏长松的感情进展,遂悄悄对了对手指,表示两人很有戏——准确的说是处于追逐与被追逐的状况中,不过照宋氏看儿子也未尝没那意思,他要是心里没鬼,躲什么?
夏桐:……
宋氏过来人的眼光应该是不错的,就看这场爱情的角力最终谁能占得上风了。
不晓得夏长松抗揍的本领练得怎么样了——真要是结了婚,他肯定是挨揍的那个——正要开口,就见顾明珠进来了,夏桐只好岔开话题,笑道:“大夫,这位是我娘,这位是我家中小妹。”
顾明珠含笑致意,“夫人,二小姐。”
夏桐忽然发现夏榆比以往显得更矜持了,头也更低了些,揉着衣角轻轻嗯了声,“顾大夫。”
从她这个角度,正好能瞧见夏榆脸上的一朵红晕。
这……不会吧?
夏桐感觉事情不妙了。
宋氏显然亦有所察觉,趁着顾明珠请完了脉去偏殿开方子,她便悄悄问女儿,“那顾大夫听说家世清白,人品也是一等一的好,不知可曾婚配?”
夏桐:……
这话叫她怎么回,顾明珠是生得好,可人家是女孩子呀!
她不便对宋氏透露顾明珠的身份,只含含糊糊道:“他……他是那边的人。”
宋氏一时不解,“什么意思,身有隐疾,还是不近女色?”
夏桐抛给她一个你懂我懂大家懂的眼神。
宋氏懂了,都有。
那就没法子了,这种人肯定是看不上阿瑜的,就算看得上,宋氏也不放心将阿瑜交给他——且不提婚后会不会玩小倌闹出丑闻,光子嗣就是个大问题。
总不能让女儿往火坑里跳。
见夏榆还有些依依不舍,宋氏当机立断拉着女儿起身。
夏桐也没留二位,这乌龙已经闹得够大了,再待下去,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只是阿瑜怎么会喜欢这款呢?夏桐还以为按照她那沉静的性子,必定会欣赏更具书生气的人物,顾明珠看起来唇红齿白,可半点都不安分。
哎,只怪这人生得太好,可见无论男女,颜控都是过不去的坎。
等顾明珠再进来时,就看到夏桐充满怨念的目光,她不免有些悚然,“娘娘,怎么了?”
“没什么,”夏桐幽幽说道,“顾大人,你可曾许亲?”
顾明珠下意识紧了紧领口,总觉得这话有些邪僻,夏婕妤不会看上他了吧?别说他其实是女儿身,就算她是个货真价值的男子,她也不敢跟夏婕妤做出苟且之事啊——皇帝不把她五马分尸才怪呢!
顾明珠后退两步,讪讪道:“没有……娘娘,既然无事,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夏桐看着她逃也似的离开,在床上懒懒翻了个身,忽然想起自己忘了问顾明珠家中有无兄弟,不然配给夏榆也好——大概问了也是白问,顾明珠以女子之身乔装混入太医院,家中男丁多半已经凋敝,否则用不着她独自挑起大梁。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顾明珠匆匆逃出关雎宫,心口仍跳动得厉害,总觉得夏婕妤似乎察觉了什么,否则怎会问那种问题?
其实,她是订过亲的……顾明珠将手伸向领口,从里扯出一截黯淡无光的鱼形玉佩,目光有些微的失神。
她一直以为自己会嫁给他,可是,在她长成之前,那人却忽然不见了,这些年,她遍寻大江南北,也未找到那人的踪迹,负气进入太医院,未尝没有这方面的因素——找不到他,她宁可不嫁。
但,他真的还活着么,还是已经化为一缕游魂,在天地间渐渐消散,只剩下她这个被人瞒骗的傻瓜痴痴苦等?
顾明珠握紧手中的玉佩,恨不得将它裂成齑粉,最终却只是徒然叹了口气,无精打采的揣回衣兜里。
她并未注意到,长街的尽头,有个单薄的身影正静静凝视着她,一如她这些年幽微不可寻觅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