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说太不是时候,在最后三圈的节骨眼上,经此一遭,能赶上来的都诈尸一阵赶上来了,原本黎也能在前方看见很多人,那些人被她甩开半圈,一圈,两圈,现在她不确定了,一眨眼,所有都可能在她前边。
这种危机感使她越加急迫,有那么一段路甚至不顾后果地加速过,又泄力。
两圈,接近终点的跑道两旁筑起的人墙越密了,裁判席的老师顶着喇叭喊,让气氛再次躁动起来,除了些走太久完全没希望的,剩下想争名次都发起力,场上立即进入白热化阶段,堪比接力赛的慷慨激扬。
黎也脑子里嗡嗡嗡地不知什么在叫,控制不住地张口,风刺着脸颊,耳边,再化作刀片扎进喉咙里,咸腥溢出,胃里翻江倒海,她感觉身体里所有的器官都在相互挤压。
再一次绕过终点线,异样更强烈,蓄满情绪的各个班级赓续着疾声大呼,一堆人追着跑,嚎叫声几乎要炸开她的耳膜。
一圈。
最后一圈。
黎也不知道自己蒙头跑到了什么方位,喧哗里倏然升起两下清亮尖厉的哨声,声势浩大的呼噪清晰地从侧面朝她压。
那是篮球场的方向。
那刻全然空白的脑子里只蹦出一个念头。
——他妈的必须得赢。
只剩半圈,又或许半圈多一点,她眼前时黑时亮,有不下五个人,这些人里,哪些是落圈的,哪些是真正在她前边的,不清楚,一股冲劲就豁出去,低头,有喧闹,再抬头,有阳光,耳边鼓噪,可能是心跳也可能是错觉。
五班的人都跑过来了,领头的是王晴,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奔来,那些冲耳的轰鸣现在有一部分冲着她,加油喊得滚热沸腾。
二十米。
十五米。
十米。
五米。
右臂疼到麻木,跑起来感知不到四肢的存在,像腾空,飞起来。
王晴起初并不把太大希望投注在她身上,长跑摆烂的多了去了,根本不会指望一个被不情不愿拉来替跑的能够让人耳目一新。
本来,她能够完整地跑下来,就觉得够了,行了,不强求,也不失望。
但现在,一切都虚无了。
这是对耐力最大耗尽的长跑,关键点被超越再想翻身难如登天,可她就是这么赤裸裸地把自己从逆境中拉出来,实现最大跨度的奋力超越,一个接一个人在秒钟之间甩在脑后。
以至于惊觉,她的出现好像就已经不可思议。
月考空降布告栏年级榜首,周考小测门门拔尖,以一己之力拉高全班平均分;即使站在风口浪尖,被凌压胁制下仍有勇气道一个不字,抗衡一个公平。
她的不可向迩源自她个人的孤傲和强大,张扬独特,明媚热烈,万古长春,很极致,很有魅力,好到让女生都难抑喜欢的一个人。
谁也不会质疑她的名字走到哪里都是浓墨重彩的一笔,是的,哪里都是,方方面面。
包括当下。
她只身冲开终点拉起的红带的那一霎。
这人就是奇迹。
“挖槽第一!!”
“这他妈都行?!”
“牛!逼!”
五班瞬间鬼叫起来,人都朝跑道终点围,嚷着和其他班打成一片,不知是不是有过打赌,五班几个男生嘴脸特嚣张地叫一班那群赶紧跑去自己班催催,争取拿下后五个名次。
而黎也,她累到完全不知今夕何夕,冲过终点扑着红带就跪坐下去,掌撑地上,顶到右臂,痛得干脆一侧,正面朝天躺,大口喘进来之不易的清新氧气。
地是烫的,人是热的,阳光底下她模糊睁开的眼缝里钻进许多张人脸,关心、恭贺、赞许,倾盆而下。
喧噪是各方涌来的,会集在篮球场和跑道终点,最终融和在同一频率的欢呼里,黎也从五班那些大喇叭里听到了靳邵的名字。
篮球决赛冠军。
三千米长跑第一。
他们这么喊着,叫着,带动的气氛达到沸点,输掉的别班都相继感染。
黎也耳朵又发鸣,听不清了,太阳穴胀得通红,脸和唇色却白得厉害,有人朝她递了瓶水,她抬手接,哆哆嗦嗦地架住了才发觉自己抬的右手。
“你挺能啊。”
这声自侧面穿过来的同时,不过两秒,矿泉水脱手砸落,骨碌碌地滚到一个站到她侧边的人的脚边。
运动鞋,光腿,顺着往上看,不出所料,又出乎预料地赶到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