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岗没有任何学生能抵住放假的诱惑, 更别说秦棠这种上课像上吊的,摔那么一下,她后面的项目全部取消, 黎也送她回去的当天就被推到陈兰静面前, 替她发挥口才圆一个悲戚壮烈的故事, 这两天请假在家, 但有点良心在, 没忘关心黎也的三千米长跑实况。
黎也收到消息时, 刚把自己下午的项目推干净,王晴直呼因小失大, 好歹拿了个第一,跳高跳远那儿也有不错的成绩, 他们班这次在年级组算是站稳前三的脚跟了。
班里其他一些人知道她手臂受伤也都来找到她送上关切,黎也费了点功夫才脱身,打听了马淮波在哪儿,回到班里,开始写请假申请。
午饭点,食堂开放,校门也开,逗留教室的寥寥无几。校运会正是释放压力的时候,大家都放松高兴,各自结伴, 王晴找了几个小姐妹打算去校外吃, 回教室拿钱看见黎也, 几人特意侧到一边商议了一下, 才对她抛出邀请:“黎也,我们打算去校外吃东西, 你要不要一块儿?”
黎也正在调MP3,耳机塞了一只,过会儿才反应她们说话,摇头回应:“我还有事儿,你们去吧。”
她们相视无言,小动作频出,你掐我我拉你地摆手笑说没事,转身走开就呢喃些话,拼凑起来是什么“都说了她不会来了”、“自讨没趣”……
于是黎也想补充,意识到时还以为晚了,王晴被拉扯着到班门口又回头:“那下次有机会一起?”
“好。”黎也马上就回了。
女生们愣半晌,王晴搡搡她们,小声说了句:“她不难相处的。”才接连冲她挥手,说再见。
黎也把另只耳机也插上,轻叹了口气,等她们走了,她拿出手机,回秦棠的消息。
也没什么可回的,告知完名次就退出去,秦棠还回过来,是吐槽:【你什么时候能去创个Q?跟你付费聊天的日子我真是受够了!!你以前的朋友都是怎么忍你的?】
黎也:【没人比你吵。】
发完后想起来并没那么绝对,真有人比她还吵。
但“付费聊天”这几个字真把她逗乐了,无可辩驳,这个形式下确实让再聒噪的人都在跟她的线上交流中变得沉默,而例外的,好像只有过一个。
正午的天光刺亮,阳光顺着桌角爬到书卷上,她垂着头出神,桌边落下一瓶橙汁汽水,垫在她那张写了一半的申请条边。
手机是惯性地藏在桌肚里,人往下看,阴影把余光遮住,她才缓缓上移,越过汽水,就见靳邵坐下在她空出的前桌,神色如常。
他捏了瓶罐装汽水,仰头喝时侧眼看了看对面窗外,喝完,搭放在橙汁汽水旁。
“小卖部什么时候有橙汁汽水了?”黎也就有机会喝过两次,还都是他请的,之后再想到小卖部哪儿找,师母说没进那批货。
他也不说在哪儿买的,张着嘴,黎也还怀疑是自己戴着耳机放歌没听清他的话,一摘,耳机线被他顺走,动作自然流畅,就这么塞进自己耳朵里。
“你听什么东西这么无聊。”他还牢骚一句。
其实就是普通的纯音乐,黎也统称他觉得无聊的这批为“净化心灵”,平缓调子,她专注写什么东西就常听,现在她就觉得他更无聊,想扯回来还扯不动,“你是三千米嘲不到我改换赛道了吗?”
“我嘲你什么?你上去就他妈最牛逼了。”他托着脸,搭着桌凑近,黎也一并后仰,呼吸一屏,听他说:“没人比你更牛逼。”
“……”
教室里太空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人了,一个影子都没,外边还是很吵,楼下吵到楼上,走廊吵进班里。黎也觉得跟他面对面坐着很怪异,又说不出哪里怪异,脑子有点儿杂,手心还扣着部小小的智能机,微微汗湿。
好在,靳邵眼睛先往下扫开了,看在她的请假条上,冷嘲热讽的嘴脸回归:“这玩意儿有什么好写的?”
黎也目光不觉间瞥到后门外,一点闪躲的微妙,扯动到耳机线,这款的交叉出延伸得并不长,稍微动动就能扯到,她放弃去理会靳邵,把自己那只耳机扯了,执笔继续写假条申请。
没两个字,右腕被一把压住,不轻不重,只是限制她的动作的力度。
黎也眉皱一下,面前的人直立起身,掌心从她臂弯绕抓,一扯,她也站起,“你干什么?”
“你哪儿来那么多原则?”他随手给她那张纸页盖个反,“校运会谁管你,翘就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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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两点一线的路上会经过一个分岔路口,又弯又长,两边矗立着厚砌的灰墙,黎也有时会想通向哪儿,路的尽头还有路吗。
靳邵载着她穿进去,耳边是吭哧的摩托车响与凌乱的风浪。
桐城镇其实不算小,白云青山的这头到那头是看不到底的,绵亘环绕,这里被作为中心包裹,与山外的时代脱轨,一花一树,一草一木,晨起晨落,柴米油盐,都汇成古旧人间的生命底色。
她穿过未曾涉足的更辽阔的土地,见到扰杂之外岑寂的平房板瓦,老人坐在檐下午睡,敞开的旧木门里,男人们拼酒唠家常,不经意间捕捉到小孩从石板小路里追出来。
初到时,天地皆暗,像荒弃的废土城,她独自站在这就感觉自己也是被遗落的,畏葸,惧怯,那些复杂到难以言明的情绪到此时此刻已经很难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