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摁断的前一秒, 姚望还在百思不得其解地想黎也是哪儿混出来的好汉,刚得如此生猛,那边群情鼎沸, 他说越来越多人都围去广播室, 看到几个老师也晃过去了, 感叹:“好在曼姐停课了, 不然她得当场完蛋!”
涔涔天际, 雨淅淅飒飒在下, 落进巷道坑洼的青石地里,靳邵揣起手机, 站檐下,雨烟潲湿了前襟, 想到李聪那句“各退一步”,笑了。
退一步。
怎么退?
这姑娘没给自己留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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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也走出办公室,雨下完一阵,远在绵延山头的地方,碎云里翻起几抹彩色。在外墙边多驻足了一会,听完周六最后一节课的放学铃响,接着,蚁聚蜂屯的人窜进楼道,她在万众瞩目里走下阶梯。
几分钟前,办公室桌上躺着两份向她对峙的检讨书, 在广播室念出来那份, 对比马淮波亲自审核过那份, 脸从没黑得那么彻底过。
马淮波被叫去多方问责, 黎也在办公室从上课站到下课,等他回来, 问了她句为什么。
她别的没说,道声歉,为替他招揽来的麻烦,倒也坦荡,连转班这个选项都给马淮波想好了,“您是个好老师,但如果以后这种事层出不穷,学校无法公平公正地解决,那我也许会是个很麻烦的学生。”
马淮波气她沉不住气:“你才被通报批评过,怎么就憋不住事儿呢?”
坐了许久起来,没说要罚,想着这丫头毕竟受过更严谨的教育,待过更公平的环境,从花团锦簇里来的人,不是刚,或者傲,仅仅是谁都不敢争的,她敢。
最后,他还是语重心长说:“这事儿,我跟你舅妈讲了。”
照黎也获悉的信息,“她应该不会过来。”毕竟连秦棠这个亲女儿都不怎么管。
她上前,问马淮波要了纸笔,写下号码。
“这是……?”
“我亲妈。”黎也停笔,告诉说:“我犯的事儿,跟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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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兰静接到电话时在搓麻,杂七杂八的声响,就听清了黎也在学校打人,过了晚饭点才回家,那会儿黎也在房间把最后的行李收拾完。
这孩子默不作声,多出装不下的,也不问人,自己去买了个行李袋,住大半个月,装完也就两手提的事。
问到学校的事,她没有过多解释,就说打了,罚了,她妈估摸也知道了,陈兰静不好再讲什么。
吃过饭,黎也进厨房洗碗,秦棠翘腿躺在椅里玩手机,陈兰静去门口打完电话回来,原本说要送她过去,突然改了口:“我打过招呼了,你直接过去就行,他那儿子在店里。”
冲洗干净洗碗槽,黎也甩着手上水渍转头,陈兰静倚在门边,顿顿,问她记不记得路。
她听到“他儿子”时凝住,说:“记得。”
陈兰静又问:“那东西都提得完吧?”
“嗯。”
“有什么事打电话给舅妈。”
“好。”
也不是真的关心她,东西清点出门口,黎也把门拉上,往下几层的楼梯她自个儿慢慢磨蹭,冷天,磨了一脖子汗,咸腻刺激到没处理的伤口,抬手抹了几次。
一个箱子,一个布袋,单肩背包,布袋架箱子上,到平地的路好走,还能腾出只手消遣时间,结束两局休闲游戏就去翻信息翻通话,她妈从得知到现在,还没有反应。
到的时间快七点,阴天,半暗,店里没开灯,站门口就听到前台飘来的游戏音效,人陷在椅里,翘腿,手机光幽幽映亮一张脸,听声音已经挂了挺多次,他没懆,冷淡平静地操作,还能分神往门口看一眼,嘲句:“之前的娇气劲儿哪去了?”
黎也两手并用拖着行李停在柜台边,笔筒旁离着两罐汽水,开了一罐,他捏着喝,放下腿来看她。
没理他放的屁话,黎也简捷了当:“你爸跟你说了我住哪吗?”
“你想住哪儿?”
“我还有的挑?”
“也没有。”
“那你问我?”
他笑一下,“逗你。”
站起来,另一罐推向她,“陈兰静没送你过来?”食指抵在拉环上,一抠,哧声,飘一缕冰气。
“没有。”
他一斜额,指她带来的两份大件行李,“走过来的?”
沉默。
她抬头,迫视他眼睛,两个都僵着劲儿不说话,半天,他先憋不住:“跟你说话。”
“陈兰静是知道你在所以没来,她不仅讨厌你,她还怕你。”在观察到他没太变化的脸色,她抿唇,好奇再问:“这是为什么?”
“想知道?”他无所容心地笑笑,凑近,光线暗,衬他面廓阴沉,挑起眉棱,从顶而下的压迫,一字一字地咬:“因为和她一样的人,都被我打死了。”
雨后湿漉漉的潮意溢满鼻尖,静到听见每一次张翕的气力,黎也只是冷静,佁然地承受他压根不想细说,却硬要安的坏心眼儿。
她什么反应都没有,他什么也没等到,咧嘴笑着,侧身走去墙边捺亮灯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