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国,京城。
自祁承翊死后,便进入了冬日雨季。
豆大的暴雨接连下了十日,护城河水位高涨,灰蒙蒙的雾气笼罩大半个京城。
因为雨势过大,怕文武百官上朝出事,又因要忙着修缮宫殿,祁文觉便取消了半月的早朝。
这半月,扶云卿都躲在屋中不见人。
处理完宫变之事便闲下来了。
忙碌的人一旦闲下来,反而无从适应,甚至脑海中一遍遍浮现祁承翊死后的焦尸模样,让她夜不能寐、白日分神,整个人精神恍惚。
甜盈与媚芙给她送膳,她也不怎么吃,每次怎么端进去,便怎么端出来,要么就只是夹了一两筷子。
“姑娘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甜盈垂头丧气,焦灼地在廊下散步,看着院中接天连地如帘布般的暴雨,叹道,“若不然,请长公主亦或者……二公子,再或者,请江大人来劝劝?”
“长公主昨日来过,被姑娘婉拒了,二公子也要来的,但是姑娘没见,江大人……自从上次高烧回府后日日都来,但姑娘也没见。”媚芙说着说着眼眶便红了起来,
“姑娘这般为太子伤心,要说她对太子一点男女之情都没有,我是不信的。”
甜盈沉默,站在廊下既心疼又无措,沉沉叹了口气:“只能等姑娘自己走出去了。”
“明日便是夫人寿辰,姑娘总会出门的吧。”
雨滴砸地之声夹杂着二人说话内容,传进扶云卿耳中。
屋内烧着合宜的地龙,卸去盔甲的她一身宽松素衣,满头浓墨般的长发披散在腰际,正手中捧着破晓剑倚靠在窗前的贵妃榻上,看着外头灰沉的天空、听着雨打芭蕉。
冬日凛冽寒气混合雨水的湿冷扑面而来,吹得她发丝微乱,手背也泛起鸡皮疙瘩,她却没有半分关窗之意。
冷风刺骨时,她心里的悲痛会稍微好一些。
祁承翊死了。
死的那般……惨烈。
前世为祁昱所害,虽说她对祁昱并无感情,却到底也被伤的体无完肤,重生之后好不容易遇到祁承翊,他很好,教她武功、为她付出许多、总在需要之时如救世主般降临,他对她克制守礼,她醉酒后那样撩拨他,他都十分珍惜她,阻止了她的更进一步。
扶云卿从未遇到过这样的男子……
甚至,他还将杀南蚩皇帝的不世之功拱手相让,让她亲手砍掉南蚩皇帝的头颅,将她抬做了定远侯,又送来启魂丹,救醒父亲。
起初二人只是同盟的合作关系,却不知何时走了心,祁承翊对她只有不问结果的付出,从未提过等价交换的索取。
想到这些……
扶云卿心乱如麻,祁承翊死在她对他萌生感情的初期,她如何不意难平。
人死如灯灭。
看着那盏被风雨吹灭的廊下琉璃灯,扶云卿深吸口气,压住心中的疼。
她掌中万般珍视地躺着一方被金盒锁住的印玺,那印玺被锦布包裹,又用金盒锁住。
这是祁承翊送给她清心定神的奇玉,却因一直被锦布包裹又锁在金盒里,还不知道内里是什么样子。
扶云卿很小心翼翼地去拆解金盒,但被复杂机扩锁住的金盒,怎么都打不开。
这是祁承翊生前留给她最后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