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她的母亲曾经对她做的那样。
这是一个当母亲的,能为女儿找到的最好的路了。
——在柳意来之前是这样。
柳意来了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女子也可当官,女子也能做主,女子也有俸禄拿,女子也能上战场杀敌。
当时女儿害怕不想去,也是她去劝说的。
明面上,是因为自己的丈夫担心柳意以为他们家不配合,让她去劝劝女儿。
实际上,她心底却隐隐生出兴奋。
她自己是不行了,可女儿或许能走出另一条路,这条路可能有些艰难,但至少,不用仰人鼻息。
何况,明面上,她还是有理由的,是她的丈夫要求她这么做的,她的女儿也是被父亲这样要求的。
若是以后生了变数,也怪不到她们头上去。
她就这么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地,将自己的女儿送了出去。
看着她的女儿越来越活泼,越来越自信,脸上的笑容也开朗了许多。
从前面对父亲的训斥,她总是哭泣又不敢违抗,现在却能理直气壮的将父亲的话驳斥回去,维护自己。
而如今,她的女儿说,想要让她一同出去。
“我不同意!!!”
她的饲主气急败坏:“这家里样样要人操持,你母亲如何脱得了身,何况她已嫁为人妇,怎好出去与男男女女的官吏混在一起。”
她突然笑了。
这一笑,将本来正在发怒的中年男人给笑愣了:“你笑什么?”
“老爷上个月还说我整日里只知晓闲在家里享受,如今怎么又说这家里样样要我操持,脱不开身了?”
“前阵子,你还想将小四送给柳大人做面首呢,今日怎么又觉着我见个男人都不行了?”
中年男人像是看怪物一样的看着她:“你疯了?这样与我讲话?!”
“我要与你和离。”
中年男人睁大眼:“你说什么?!!”
她有些没想到,说出这话后,自己的心情竟然如此平静,平静到了仿佛这句话已经在她心中憋了许久的样子。
“我说,我要与你和离。”
她起了身:“我雍桂水,要与你和离。”
“你,你,休想!”
雍桂水平静的看着发怒的男人:“官府前日发出的文书,婚姻无论哪方不愿再继续,都可向官府提交离婚诉状。”
“你若不答应,我今日就去提交诉状。”
林家的姑娘郎君都愣住了,之前已做好准备大战父亲的林家姑娘都睁大了眼,有些没反应过来。
“母亲,你怎么……”
旁边的弟弟下意识喊了一句想要上前,却被她一把拉住。
“姐姐?”弟弟吃惊的看着她。
她心跳加快,手都在抖,却对弟弟道:“这是母亲与父亲的事,我们不要插手。”
那中年男人终于冷静下来,压着火气对着雍桂水道:
“夫人,就因为我不让你去官衙做事?你这火气来的也太奇怪了些吧?这还在孩子们面前呢,也不顾忌一下孩子们。”
“你往日里当着孩子们面训斥我的时候,有顾忌到孩子们吗?你在外面受了气,回来对着我撒气,有顾忌到孩子们吗?你为着你那小妾,在一群人面前说我善妒,有顾忌到孩子们吗?”
雍桂水这话一出,中年男人就是一噎。
“孩子大了,你翅膀就硬了是吧?!往日里可没见你这样与我说话!”
她并没有去细数自己嫁给他这么多年下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只是心平气和的道:
“我翅膀是硬了,只是不是因为孩子们,是因为柳大人。”
“她说了,若有要离婚者,只要一方坚决想离,这婚便能离。”
“我不是说气话,我真的要和离,今日我先出去住,你想清楚,签不签和离书,要是不签,我们就只能衙门见了。”
她在中年男人目瞪口呆的视线下,缓缓走了出去。
“母亲,我陪着你!”那十五六岁的姑娘赶忙跟了上去。
柳意这段时间一直待在盐矿处。
前两日得知有了点成果,就来亲自盯着。
结果再回丰县,就正巧碰上了丰县第一桩离婚案。
丰县城中因为此事沸沸扬扬,有的觉得夫妻竟要对薄公堂真是离谱,有的觉得其中内有隐情,也有人觉得女方定然是个妒妇。
后者并不敢在大众面前如此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主要是如今丰县最大的主官就是女子,像是这种对女子有贬低作用的词汇,如今多半不出现在丰县了。
柳意有了兴趣,亲自主审了这场案子。
虽是县令,但柳意基本上不亲自审案,这种活一般都是县尉的。
但她要亲自审,谁还能跟她抢。
这个案子十分简单明了,没有什么纠纷,也没有什么隐情,纯粹就是女方坚决要离婚。
不过一日,柳意就判了离。
她亲自判决,丰县中的风向立马就变了调。
一些在夫家日子并不好过的女子,也起了心思。
以往和离若是男方不签字,女方也无法。
且女子离开夫家后,基本也是找不到像样工作的,就算是找着了工作,也有可能因为独自一个女子在外,被人欺凌。
如今情况不一样了,就算是离了婚,丰县现在大把工作在招人,哪怕是浆洗衣服都比以往多了许多岗位。
再者说,丰县差役如今巡视极严,走上几步就能瞧见差役,孤身一人的安全性大大提高。
判决完了之后,柳意让人把男方送的贿赂送回去,另外附带一句:
“说了多少遍,不准贿赂官吏,将这事转到灵文那边去,让她公事公办,按照贿赂罪处置。”
明知故犯,这货就等着做苦役几个月吧。
处理完了这件小事,柳意翻看着雍桂水的面试资料:
“她想在官衙会计部做事?”
“准了,放话出去,只要是想做事的,无论性别,已婚未婚,年龄多少。”
“只要能做的了事,我们来者不拒。”
想了想,柳意又道:“给我送薄礼的李守业不是一直想拜见我吗?”
“是,他已请托了许多次,想要请大人吃饭呢。”
柳意笑了:“想来冷了这许多日,在讨好我上,他可比谁都着急。”
整个丰县都知道,布行李守业得罪了柳意,众目睽睽之下,被从宴席上赶了出去。
如今大半商户在柳意的庇护下赚得比以往还多,为了讨好柳意,自然会主动孤立冷落李守业。
现在放眼丰县,他才是最想得到柳意好感的那个。
柳意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也好,他要请我去哪家酒楼吃饭?今天就去吧。”
那李守业听闻柳大人终于接了他的邀约,果真十分欣喜若狂。
也有丰县其余人耳朵灵的知道了此事,纳闷李守业干了什么,竟然让柳大人肯搭理他。
不知道多少双耳目盯着那酒楼和李家,就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至于柳意,没人敢盯。
他们可还想多活一些时日呢。
这一日,李守业请完了课归家之后,不等第二天,连夜就将家中女眷送到了官衙报道。
除了十二岁以下的,但凡是满了官吏规定年龄,那是一个不少。
连他那六十多岁的老母亲,都颤巍巍的去面试了文书一职。
不过是因着确实年老体弱,这才又被小心扶上了马车归了家。
第二日,李守业便得到了柳大人的原谅,不光商路对着他开放,甚至还当众表扬了他办事勤勉。
只感动的这小老儿泪流满面,恨不得也学那徐俊才,当场拜个干娘。
如此,大家心里也就门清了。
从这日起,各家各户好像都突然变得通情达理起来。
家中的女眷也都一股脑的往衙门里面送,一个劲表示自家女子若能在官府有些贡献,那也是全家人的荣幸。
一时间,丰县在街面上活动的女子数量大涨。
柳意瞧着这一幕,并不意外,只说:“把丰县的情况传到从县去,该如何做,也不用我教了。”
对从县,她直接威慑镇压就行了。
毕竟从县之前才被柳意的兵扫过一波,如今又没有县令,虽有些小,但管理起来还是很方便的。
一旁的吴妙茵记下柳意所说,心中却想起了云县。
说起来,这已有一个月了,之前送去云县的信,应该也要被收到了吧?
云县——
县令朱庆云接到了信,手颤啊颤的,直看得旁边县丞提心吊胆。
“大人,这信上写了什么?”
“信上说……丰县,已归柳大人手。”朱庆云恨不得自己双眼是瞎的。
“明明我们才是离着胡县最近的县,它丰县,它丰县竟抢在我们前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个姓年的不是好东西……”
县丞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朱庆云:“大人莫慌,虽我们没能争得这第一位归顺的县,但是,但是大人您的心,柳大人是知晓的啊!”
“知晓有个什么用!只会让柳大人觉得我办事不力,那帮子山民,好话坏话都说尽了,还在动摇!如今好了!丰县归顺,云县想要靠上胡县都没能抢到先!”
他气急了,大脑却在飞速旋转:
“把这个消息传到山民那边去,让他们知道知道!他们犹豫的,瞧不上的,旁人可争着抢着想要!”
“是,是,我这就去办。”
等人走了,朱庆云气的头晕,回到家中,躺在榻上自我安慰。
这丰县虽抢了先。
可对于他们来说,未必是坏事。
接下来趁着此事好好与山民周旋,吓他们一吓,让他们知道这香饽饽是人人都在抢食的。
他们本就有些被说服,再听了此消息,定然能动摇。
这么想想,朱庆云的心气才算是平了,重又振奋起来。
第一没了便没了,这不还有第二吗?
第二归顺柳大人的,必定要是他们云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