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 阿姨正将煲好的汤舀好放到正在进餐的三个人面前。
“爸妈昨晚打电话让我们回家吃个饭,我可帮你们兜底了。”顾聿珩把汤碗里的勺子拿开,放在一旁的骨碟上, 大手拿起碗,仰头就将汤给喝了。
一旁的阿姨:“……”汤烫啊,小先生的哥哥怎么总是风风火火的。
“怎么兜的?”顾知煦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的喝着,见他哥喝个汤都像是在争分夺秒:“喝慢点, 这汤还是热的。”
说着偏过头跟阿姨说话, 让她提前装多几碗在旁边放着。
顾聿珩放下碗, 拿起筷子便开始夹菜, 瞥了眼一旁在剥虾的妻奴陆或雍:“还能怎么兜, 我就说你们俩吵架了, 正在调解。”
“……”顾知煦将汤喝完, 就看见从一旁推到手边的瓷碟,里面放着一条条剥好的饱满虾仁, 他当做看不见:“谢谢哥, 要不你先回家, 我等身体恢复好再回家看他们。”
不过回去了也不一定在,这两人都是常年不在家。
陆或雍拿起一旁的湿手帕擦拭着手, 见顾知煦不吃虾,便放下手帕担忧问:“没胃口吗?还是不想吃?”
“嗯,不想吃。”顾知煦继续喝着汤, 余光瞥着这男人贴着他的胳膊:“手。”
冷冷的语调上扬,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陆或雍见被识破意图,不动声色地将胳膊挪开, 现在的老婆就像是不容惊扰的蝴蝶,他一靠近就跟风吹草动似的。
“怎么吵架了还是事事有回应啊。”顾聿珩端起碗, 又三两口炫完一碗米饭。
一旁的阿姨看到立刻伸手过去给盛饭。
顾知煦拿勺子的手一顿:“……”哪里有,他皱眉瞥了眼陆或雍,发现这男人手倚着脑袋,就这样注视着自己吃饭,眼露关怀,好像个吃饭监工,没忍住出声:“你能不能吃你的,看我做什么?”
“想多看你几眼。”陆或雍如实回答,毕竟晚上房间门都没得进,白天就想着抓紧时间,分秒必争。
顾聿珩表情一言难尽:“…………”
好好的吃个饭不行吗?
“哥,你什么时候回部队?”顾知煦看向对面的顾聿珩。
“下周五,怎么了。”
“你休假的时候身上会带配枪的吗?”顾知煦问。
陆或雍:“……”他默默给老婆夹了条虾,轻声道:“法治社会,老婆。”
顾聿珩耸了耸肩:“不会。”
“那你下周五陪我去民政局见证我跟陆或雍的离婚吧。”顾知煦放下勺子。
顾聿珩:“。”
听过见证结婚,没有见证离婚的。
陆或雍忽然变得忙碌,见顾知煦汤也没喝完,将旁边那碗饭拿了过来,夹了条虾放到饭上,用勺子连带着虾勺了口递给他吃。
顾知煦看到抵到唇边的这勺子饭,拧眉,淡淡地看了陆或雍一眼:“我用你喂?”
陆或雍听出顾知煦的语气,便将勺子放回饭上,碗推到他面前:“别光聊天,吃饭吧,这几天都瘦了一圈。”
“赖谁。”顾知煦低头先吃两口饭,不过没什么胃口,吃着米饭都觉得噎。
“赖我。”陆或雍见他吃着皱眉,又勺了口汤喂到他唇边。
顾知煦这会没说什么了,他确实是觉得噎想喝汤,便张开嘴含住勺子喝了。
对面端着碗的顾聿珩沉默凝噎:“……”
离婚?
可是这两人还要互相喂饭,离谱。
这两人真的,不会自己吃饭吗?
非得这样吗?这样吃饭比较香吗?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弟弟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不过有件事还是得提一下。
“我问过苏骋,小宝你那个发作性睡病还真的是离不开人,你要不要考虑——”离婚后换个男人这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一旁的话接过去。
“我就是最好的选择。”陆或雍喂多了两口汤,见顾知煦都喝了,才心满意足的放下勺子跟汤碗,看向顾聿珩,表情又认真了起来:“对吧大哥。”
“那得问小宝。”
“我一个人也可以。”顾知煦说道,他已经想好,等跟陆或雍离婚后他就把之前在隔壁市的房子先卖了,再来这里重新买多一套现房可以直接搬进去住那种:“我已经有计划,不用太担心。”
“我前段时间没收了他的车钥匙,收是收了车钥匙,最后还是自己开车出去接机。”陆或雍给顾知煦饭碗里又夹了几块排骨:“还在等红绿灯的时候睡着了,能不担心吗?”
顾知煦被说得一哽,拧起眉头:“那我也没出事——”
‘噔’的一声清脆,筷子拍在大理石桌上的声响动静在餐厅里回荡。
力度几分沉重怒意。
顾知煦说话戛然而止,诧异地看向忽然放下筷子的大哥,见他的表情很是严肃,紧紧地盯着他:“哥你干嘛,吓我一跳。”
“小宝,你不要总是抱着侥幸心理,这个就严重了。”顾聿珩说完后,又担心自己说的话重,看向顾知煦:“发作性睡病我也了解了一下,最担心的情况莫过于你在一些危险环境下睡过去。”
“但生活还是得过。”顾知煦理解他哥的担忧:“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不可能因为这个病无时无刻都在麻烦人,就算你说我跟陆或雍正好在一个公司,他可以看着我,但是在公司里他也做不到无时无刻地盯着我,而我也不需要,这对我来说也会是个麻烦。”
被讨论,被八卦,成为议论对象也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这非常容易抹掉他努力的一切。
“我会努力让自己避开危险,不用担心。”他说完便站起身:“你们慢慢吃,我先上楼了。”
就在这时,胳膊被忽地拉住。
“我对你来说,是麻烦吗?”
顾知煦垂下眸,对上陆或雍深沉而又不解的模样,仿佛这对他来说是件难以理解的事,那是因为这男人身处高位太久了,都看不见底下发生的一切。
“可能吧。”
他说完便抽出手。
这段关系也确实是需要重新审视。
餐厅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怎么突然感觉你们的关系变紧张了。”顾聿珩见陆或雍默不作声的模样,像是想到了谁,笑出声:“天之骄子,还真没见过你这样。”
“我在想他那句话的意思。”
正好阿姨送了杯黄酒过来。
陆或雍接过加了冰的黄酒,仰头一口饮尽,感觉到黄酒的火辣在胸口弥漫开,试图将原本的闷堵驱散,但也无果,他放下酒杯,看向顾聿珩:“我大哥是你的下属,他的表现会跟他的背景有关吗?他拿下的荣誉会因为身世背景而被非议吗?”
“除了我,以及上级,也没人知道他的背景。”
“那你会这么觉得吗?”
顾聿珩抱臂往后靠,摸着下巴思考须臾,而后笑道:“不会啊,我们这一行靠的可是实力,又不是有钱就可以壮胆,你哥那是真本事。”
“我也觉得知煦很优秀。”陆或雍眉间微敛,想到当年在大学校园里初见顾知煦的时候,才二十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少年,而现在顾知煦二十六岁了。
“我给不了你们什么建议,毕竟我没经验。”顾聿珩囫囵地把最后两口饭吃了,含糊道:“但我也觉得感情基础在,好好谈总可以的,小宝不是娇气的人。”
陆或雍心想他知道。
顾知煦不娇气,但他骄傲。
他因为自己的担忧一次又一次的让顾知煦失望,最终是他的不坦诚导致的结果,他应该负全责。
……
夜色渐浓,指针走到了凌晨三点的位置。
主卧里,躺在床上的青年睡得很不踏实,侧身抱着被子,眉头也都是皱着的。
房门悄无声息的缓缓打开,一道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脚步放轻,生怕吵醒了熟睡的人。
直至走到床边,也是小心翼翼地爬上床。
“宝宝,我的宝宝……”
先是握住爱不释手的腿,大掌托着清瘦微凉的脚底,迷恋地将脸贴在上头,吻落在脚踝,像是愧疚的作祟,不敢贪婪的往上。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
高大的身躯欺身而上,将睡得很沉的青年拥入怀中,像是拥抱着全世界,将脸埋入纤细的脖颈,一只手轻轻抚摸着爱人的发丝,另一只手握上爱人软乎乎的手,用怀中的温度和气味来慰藉着难熬的夜。
这样的夜已经不知道反复过多少次。
“……我的宝贝。”
鼻尖厮磨着肩颈处,只敢鼻尖蹭蹭,唇蹭蹭,再蹭蹭耳朵,大手摩挲着纤细的手指,再低下头,一根又一根的手指亲吻而过,一声又一声的轻喃深情,黏稠至极的叫唤,也只能借此诉着心里话。
投入至极,甚至都没发现怀中的人醒了。
“………………”
“我的心肝宝贝……怎么总是睡得那么好啊。”
【你都不知道我每天晚上都会这样抱着你。】
【每天晚上在你睡着后,我尝试过无数想要进入,可是……】
【你实在是太窄了。】
【我根本进都进不去。】
【实在是太害怕弄醒你,被你发现了我又该怎么办。】
【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变态?】
【顾知煦,我该拿你怎么办。】
微凉滴落脖颈,与滚烫的吐息融为一体,分不清的浓稠情绪,与每一声‘宝宝老婆’的叫唤,都落在心头,扰乱静息心率。
全然不知某人的手指颤了又颤。
一个晚上,数了五百多次叫唤。
直到埋在肩颈的男人睡了过去,呼吸平稳,怀中的人才慢慢地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