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夜晚,风里虽然还带着凉气,却并不冷,拂面而来,反而舒服又清爽。五星级酒店犹如一个巨大的宝石盒子,哪怕在城市的最中心依旧亮堂逼人。
两人就像叛逆少年那样,在这样的场合,丝毫不顾所有人的目光。
阮昭握着傅时浔的手,跟着他的脚步,走出的宴会厅。
走出酒店,一路往前。
到了酒店外面,傅时浔松开握住她的手,但阮昭却没松手。
两人站在安静的街道上,这会儿天色已晚,连行人都少了许多。
“已经出来了。”傅时浔提醒说。
他这意思,是让阮昭松手。
偏偏阮昭此刻握着他的手掌,虽然隔着手套,但他的手掌透着干燥的温暖,就像冬日里点燃的柴火堆,散发着暖人的余韵。
阮昭抬头,神色楚楚:“我现在还有点儿腿软,可以把你的手,再借给我一会儿吗?”
腿软?
傅时浔挑眉,似乎没懂。
见他表情,阮昭淡淡解释:“被人当面这么折辱痛骂,我气到腿软。”
这次傅时浔倒没再继续说话,她贪心的握着他的手掌。
握在手里的温暖,没人会舍得轻易放开。
“所以,你为什么帮我?”阮昭笔直的看着他。
对于她毫不掩饰的情绪,傅时浔终于开口说:“因为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傅时浔没动,同样直勾勾看过,那双乌黑的眼睛里,平静无波,看起来就像风平浪静下的海面,泛着幽幽的光,可越往里看,却隐隐藏着叫人看不清的情绪。
谁知对于这话,阮昭看了他一眼,轻笑说:“你怎么就能确定,万一,你弄错了,今天你说的话,岂不是在打自己的脸。”
对于他的嘴硬,阮昭也不松口。
步步紧逼,就是要他承认,他心中,最起码她是不一样的。
哪怕他对她也时时冷漠,有意无意中,就会忍不住划清两人之间的界限。甚至总是摆出一副不容靠近的模样。
可她知道,他对她有着,对别人没有的包容。
“是单纯的见义勇为?”见他不说话,阮昭干脆更主动的问:“还是因为舍不得?”
舍不得她被人这么羞辱。
就如同,她也同样舍不得,他为了钱跟别人低头一样。
这样的想法,瞬间让她心头盈满了喜悦。
就连眼底的开心,都渐渐溢出来。
傅时浔看着阮昭脸上,毫不掩饰的得意和开心。
果然,连她都看出来了,哪怕他清楚的划分界限,她也可以肆无忌惮的在这条底线上,一犯再犯。
这次他强行松开阮昭的手,但阮昭也没再纠缠。
“都不是,”傅时浔突然说道,他回望着不远处的酒店,淡淡道:“我怕你亲自动手的话,那位只怕今晚就得住进医院。”
毕竟,那天她拿着雨伞,直接将人干翻在地上的模样。
历历在目。
阮昭哑口失笑。
“所以,我该说,谢谢你这么了解我?”
她望着傅时浔,扬起一个轻笑:“不过你就确定我一定会报复回去?”
傅时浔斜睨了她一眼:“你不会吗?”
两人仿佛进入了一个套娃环节。
最终阮昭轻撩了下自己的长发,毫不在意道:“我会。”
而且她会让对方后悔,今天惹到了她。
只是,傅时浔站出来,替她反驳了回去。
她望着他,仔细的瞧了好久,才说:“但我更开心的是,你为我站了出来。”
为我站了出来。
是为了我。
傅时浔转回头,清俊的眉眼依旧裹挟着冷淡,声音一如既往的淡然:“今天如果是别人被诬陷,我也会站出来。”
阮昭不客气的嗤笑出声。
她不信。
“你也会替她说这么多话?”要不是阮昭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她都不知道,原来这么冷淡的一个男人,也如此能言善道。
傅时浔不冷不淡道:“我只是将我了解到的,说了出来而已。”
阮昭忍着笑意,说道:“所以你了解我什么?”
“最起码,你没他说的那么爱钱,要不然你也不会帮我修画到现在,都没提过一次钱的问题。”
“万一我准备修好画之后,要挟你,狮子大开口呢?”
阮昭憋着笑意,好奇地看着他问道。
原本已经准备往前走的男人,突然停下脚步,他低垂着眼,很认真的看着她,那双好看的眉眼被夜色染上一层幽深,显得更高冷禁欲。许久,他将视线重新挪开,望着前面。
那道清冷的声音,再次在阮昭耳畔响起。
“如果真的是你想要的,我会尽我所能,满足你。”
*
因为前一天晚上回来,阮昭又熬了大半宿修画,以至于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阮昭才被电话吵醒。
“阮昭,你昨晚去参加文物局的那个活动了?”顾筱宁问道。
阮昭带着睡意嗯了一声。
“所以,那个雷大炮骂的人真的是你?”
听到这话,阮昭的睡意褪去,她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拿起床头的遥控器,打开窗帘,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顾筱宁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我们昨天台里也有人去采访了,本来是想发在今天的新闻里面,谁知道我听说出事了。回来台里就传遍了。”
这事儿确实闹的挺大的,因为这算是官方组织的一场活动。
今个台里领导还在商量,这则新闻要不要放到今天的新闻节目里面,当然不可能放争议性的画面。
正好昨天去采访的人,有个跟顾筱宁认识。
因为见过顾筱宁的朋友圈发过阮昭的照片,就干脆把这事儿告诉她了。
顾筱宁什么脾气,一听就炸了。
她怒道:“我看了一点那个片段,我真快要气死了,那么大个年纪了,居然还为老不尊为难后辈。一点儿也不知道修身养性,他真当自己是什么德高望重的大人物了啊。”
阮昭揉了下眼睛,这会儿她是真一点儿困意都没有了。
但她有点儿渴。
于是她将手机打开成免提模式,拎着手机,去了洗手间。
顾筱宁真说到一半,突然哗啦啦的水声,好奇道:“你干嘛呢?”
“刷牙洗脸,你继续,”阮昭淡然道。
顾筱宁知道她总是喜欢晚上修画,大概是夜深人静,不容易被打扰,修起来更得心应声吧,所以一听到这个,就更心疼她了。
她说:“商业修复师怎么了,修复的就不是我们国家的瑰宝吗?那些名画要是没有你修复,不就要毁了。还有修复师难道就不该赚钱吗?他要是真那么清高,何必一天到晚上电视台的节目。”
这一大串骂的,简直是痛快淋漓。
阮昭洗漱完毕之后,到外面的小客厅,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安心听她继续骂。
阮昭不是那种喜欢一言不合就开骂的性格,但是这不妨碍,她欣赏别人骂雷益斋。
顾筱宁有些不解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雷老头?他干嘛要骂你啊。”
“他一直跟我师父有些不和。”
听到这个,顾筱宁更生气了:“居然还搞迁怒这一套,真的是无语。而且这人果然是一如既往的欺软怕硬啊。他不敢直接骂你师父,就拿你撒气。”
这会儿顾筱宁又想起台里之前的传闻,她说:“难怪我们电视台的人提到他,都一脸无语的表情。之前我们台里有个制片人请他做节目,好像是后台休息室给安排的稍微差了点,他不敢挑制片人的错,把当时负责接待他的一个小策划,骂的是嚎啕大哭,什么难听话都说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