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诀醒来的时候,徐云妮的头已经耷下来了。
那书的内容可能挺催眠的,她靠在椅背里,像个瞌睡虫一样,昏昏欲睡。
时诀这样看了她一会,然后又往门口的方向看看。
他有时候真觉得,他哥做事都不带脑子的……
时诀把被子掀开。
即使他已经尽可能地放轻动作,但徐云妮还是醒过来了。
她看看他,问:“你热了吗?”
时诀摇头。
徐云妮:“要喝水吗?”
他还是摇头。
徐云妮就接着看书了。
时诀想等她再一次睡着,但这次她好像精神了,又不睡了。
过了十来分钟,时诀有点等不了了,说:“你去帮我买包口香糖行吗?”
……烟瘾犯了?
“可以啊,”他难得提了要求,徐云妮放下书,“只要口香糖吗?还要别的吗?”
时诀:“不要。”
徐云妮起身出去。
她走出半条走廊,忽然想到什么,折回去。
“你要什么味——”刚进屋,问一半又停下了。
时诀坐到床边,手撑着床,正试着起身呢,一见她回来,也停住了。
徐云妮走到他身前,看看他。
“你是要上厕所吗?”
时诀不说话。
徐云妮说:“你等着,我去借辆轮椅。”
他说:“不用了。”
徐云妮:“那我扶你去。”
他还是说:“不用,你去买东西吧。”
徐云妮:“那我找个护工帮忙。”
时诀抬头看她。
徐云妮:“时诀,别逞这个能,万一再受伤了,你回家的时间又要往后拖。你不能让你妈半年见不到儿子吧?肯定会露馅的。”
时诀不言,徐云妮伸手,把他有些错位的病号服往里拉了拉,遮住缠着绷带的胸口,说:“真犯不上,你别动啊,我去借辆轮椅。”
他也没说行还是不行,徐云妮直接走了。
她去服务台借了辆轮椅回来,时诀还坐在原处,她扶着他坐上轮椅,推他去了厕所。
到厕所门口,时诀要站起来,徐云妮说:“你等下,我看看有没有人,争取少走几步。”
她走到男厕边上,往里瞄了一眼。
时诀:“哎……”
“没人,快来。”徐云妮回来,把他推进去。
时诀抬手向后,抓住她胳膊,又哎了一声。
徐云妮没管,直接将他推到厕所间门口,把门打开。
时诀真是到极限了,他拨开她,往门口指指。
“你别在这待着。”
徐云妮出去了。
但她也没走远,就在门口看着,等那厕所间再开门的时候,她就进去了。
时诀单腿站起来,她扶他坐回轮椅,到门口洗手。
时诀骨折位置比较严重的就是肋骨和右腿,胸口的绷带非常限制行动,洗手伸胳膊都有点费劲。
为了不让他的衣服蹭到水台上,徐云妮托着他的手腕给他借力,她去打了点洗手液,帮他搓洗干净。
洗手间很安静。
他也很安静。
只有流水声,和揉搓泡沫的声音。
水凉丝丝的,他们的手也凉丝丝的。
徐云妮去旁边抽了几张纸巾,回来帮他擦干。
洗好的双手,干净清爽,修长白皙,跟以前一模一样。
徐云妮推他回病房,然后去把轮椅还了。
等她回来的时候,时诀仍然坐在那,背对着门口的方向,手撑在身体两侧,看着窗外。
徐云妮走过去,坐到他面前的椅子上。
“不躺下吗?”她建议说,“还是躺下休息吧。”
时诀的视线慢慢落在她的脸上,他消瘦的面容迎着窗外的光,像洒了一层金。
“徐云妮。”
“嗯?”
“你回去吧。”
“你先躺下休息。”
“回去吧。”
徐云妮之前也见过徐志坤住院的样子,只能说,不管再清高独立的人,只要住进了医院,就是少有尊严,这是没办法的事。
徐云妮想了想,说:“时诀,要不这样吧,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听你的。”
时诀:“什么事?”
徐云妮从包里拿来一个本子,一打开,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好多字,仔细一看,都是些手术后的疗养相关事项。
他的眼神又撇开了。
“我打听到了两个地方,”徐云妮在本子上圈出两处名字,点了点,“一个是做骨科复健很有名的康复中心,还有个是一位阿姨推荐的针灸馆,说是很多肺部动过手术的人都去调养过,到时候你也去,行不行?”
时诀淡淡道:“医院骗子多,别什么都信。”
徐云妮:“试试呗。”
时诀从她手里接过本子,随便翻了翻,放到一边,又拿来手机看看,很明显的不太在意。
徐云妮觉得,可能在时诀看来,她这些举动都该归类为“病急乱投医”。
完美主义的人就这点不好,十个里面九个沾点悲观主义,如果拿不到十分,那九分和零分在他眼里也没什么区别。说好听点是追求极致,难听点就是容易自暴自弃。
“时诀,”徐云妮缓吸一口气,“不能这样。”
时诀听了她的话,抬起眼。
徐云妮不愿意在他遭受沉重打击的时候说些不痛不痒的话,但又忍不住,因为九分和零分差别真的很大,许多本来可以变好的事,一拖再拖反而耽误了。
徐云妮说:“我知道这次受伤对你来说打击很大,但是,远远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你相信我,你还是你,你没有变。”
时诀的视线又垂了下去。
徐云妮再接再厉,她身体向前,胳膊垫在腿上,两手张开。
“时诀,真金不怕火炼,这一点点的打磨——”
她刚说一半,时诀手机转过来,屏幕冲着她。
徐云妮往后缩缩脖子,眯着眼睛聚焦,上面是一则新闻——【既‘养生’又‘套利’!‘百年医馆’大骗局!】,下面有一张图片,正是徐云妮写的那个针灸馆的名字。
徐云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