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徐同窗,你一盏茶这也算是出师了!”
随后,卫知徵吃了一盏,这才起身离去:
“得嘞,走了!你留步。”
徐韶华目送卫知徵离开,他与卫知徵都心知肚明这在二人谈笑间,所定下的常家之事,或许动摇了常家的根基。
以至于,常家的反击……来的如此之快。
卫知徵走的干脆,可等他刚一进门,便看到乐阳侯正持着一把铁鞭,在二门处等着他。
“跟我来。”
乐阳侯只是淡淡的看了卫知徵一眼,仿佛看的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
卫知徵也没有半点儿求饶的意思,直接跟了上去,父子二人行至祠堂,乐阳侯冷喝一声:
“逆子,跪下!”
卫知徵一脸无所谓的跪了下去,但他显然跪习惯了,还知道挑着蒲团跪,乐阳侯眼皮子抽搐了一下,质问道:
“你可知错?!”
“不知。谁知道是不是您又想找个借口抽我一顿?”
卫知徵一脸桀骜不驯,乐阳侯差点儿把那铁鞭抡下去,但还是险险止住,冷笑道:
“你可知这两日荣安侯府跟疯了似的在朝堂上胡乱攀咬我卫家?”
“是啊,姓常的在我这儿落不到好有他亲爹出气,您倒好,拿自己儿子撒气,也是好本事!”
卫知徵阴阳怪气的说着,气的乐阳侯直接一鞭子抽了上去。
铁鞭沉,甩过去不及听到风声,却已听到一声重响,卫知徵倒是硬气,只是呼吸一沉,竟是生生忍了下来,唇角溢出一缕血丝,他犹不觉,只是用与乐阳侯分外相似的眼,看着乐阳侯讥笑:
“您再用点儿力,打死我完事儿呗。正好也能给人家常家一个交代,省得辛苦您三番四次这么折腾!”
“放肆!看本侯今日不打死你这个不肖的畜生!”
乐阳侯被卫知徵这话气的直接就要挥鞭而上,一旁的管家直接扑过来拦住:
“侯爷!侯爷!打不得了啊!这铁鞭寻常人哪里受得住两鞭?!这一鞭下去,世子的命就没了!”
“本侯今日不打他,明日荣安侯就要杀他!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什么祸事?
况且,就连右相今日都来问起本侯,明日,明日我卫氏一脉的子嗣,在朝堂之上,如何立足?!”
乐阳侯猛一甩袖,将管家拂到一旁,管家一个不妨,跌倒在地,但还是抱着乐阳侯的腿:
“只要有世子在,卫家就在啊侯爷!侯爷,要是夫人在,哪里能看得了世子受这般苦楚!”
乐阳侯面色一缓,卫知徵笑了,喉咙咕哝处几个字:
“右相走狗!”
乐阳侯直接暴怒,抄起铁鞭甩了卫知徵三下这才住手,他冷漠道:
“你虽是世子,却害我卫氏一族数年心血毁于一旦,今日你就好好毁在此地给本侯思过!
你们,不许给他送吃送喝,请医问药,没有侯府,没有卫氏,你这个世子,什么都不是!”
乐阳侯说完,直接拂袖离去,管家看着卫知徵鲜血淋漓的后背,颤抖着手,想要触摸却又不敢,只得含泪哽咽:
“世子,您这又是何苦呢?”
卫知徵低着头,一声未吭,管家只得让人取来炭盆,掩好门窗,如今秋凉,祠堂本就阴冷,世子这身子骨如何受得住?
左右,侯爷也不曾说不许点炭盆不是?
卫知徵一动不动,直到祠堂的大门被关上,他的身子被阴影拢住,他这才一个摇晃,一口鲜血直接喷出,随后轰然倾倒!
明明炭盆放的离他并不远,可是……他还是觉得好冷。
可是,也已经习惯了。
没有娘的孩子,哪怕是在痛苦中百般挣扎,也依旧没有一丝慰藉之处。
与此同时,管家匆匆跟上了乐阳侯的脚步,脸上的泪痕都被风吹干了,他要小跑着,才能跟得上乐阳侯的脚步。
等进了书房,乐阳侯才如同触电一般,直接将那铁鞭丢到一旁,他深吸了两口气,坐在的一旁的交椅上,看着管家那副哀戚的模样,皱眉道:
“行了!本侯用了几分力气心里有数,最多让那小子吃些苦头,你不必替他打抱不平,在本侯面前做这般模样!”
管家擦了擦眼睛,只道:
“世子虽与侯爷血缘父子,却也经不起这样百般折磨,若是真有一日,父子反目,旁人不说,夫人在九泉之下,只怕魂魄难宁啊……”
“住口!那逆子又何曾对本侯有一丝敬意?!”
乐阳侯烦躁的按了按眉心,端起一旁的茶水闷了一口,可却是凉茶入口,让他咽也不是,吐也不是,最后强咽下去,这才冷着脸道:
“右相势大,此番连安王世子都被人抓了把柄,现如今,据说那块作为证物的玉佩只有那小子曾在一月前的聚会中与安王世子相处过一段时间,侥幸见过,你觉得他能去做这个证人吗?”
这是右相与安王的博弈,人牵扯进去,都是要命的!
乐阳侯靠坐在交椅上,看着虚空,喃喃道:
“周党盘根错节,如今连常家都已经倒向他,勋贵之中,唯我卫家还在撑着,可又能撑多久?”
乐阳侯只说了两句,便不再多说,管家知道,这就是乐阳侯的解释,当下也不在多言,只是又抬袖拭了拭眼角。
卫家发生的一切,徐韶华暂且不知,只是等卫知徵离开后,他一时心绪难宁,遂也告了假。
一出国子监的大门,徐韶华便敏锐的察觉到自己身后多了几条尾巴,里头有两人步履轻盈,显然是练家子。
如今满京城知道自己会武的,也就是俩世子,而能派人跟踪他的,怕是只有常齐昀了。
徐韶华也不急着甩开尾巴,反而带着他们在京城最大的茶楼听起说书来。
徐韶华去了没多久,说书人撂下一句“下回分晓”,随后便等起了赏,众人也说起了闲话:
“前两日上头可有大动静了,啧,青天白日的,连安王世子都被人从楼里带走了!”
“也不知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连安王世子都敢告?”
“听说,是刑部一位给事中大人。说是安王世子此前游学之地有一学子在寺里被杀,杀人者正是安王世子救下并且留在那处寺里的人。”
许青云之事,在京中也在寻常人口中也是风靡一时,毕竟他身为右相的人,还能在右相亲自派人去捞他,连那人一道折了。
也算是个‘人才’了!
是以这人这话一出,懂得人立刻会意,这是右相迟来的报复,随即便道:
“那安王爷竟也能坐视?”
“就是啊,安王爷对世子可是疼爱有加,怎么能不替世子走动一二?”
“呐,现在安王说安王世子留给那人作为信物的玉佩,一月前安王世子还曾带过,当时安王世子还曾与乐阳侯世子说过一阵话,就等着乐阳侯世子上堂作证了!”
徐韶华听到这里,掌心翻出一粒碎银,放在桌上,便起身离去。
而跟着徐韶华的一行人不知这少年这般是何缘由,见他离开,忙也跟了上去。
可是却没想到,他们眼看着那少年的身影近在眼前,可下一刻便觉得秋风一起,那少年单薄的身影也仿佛被风吹着渐渐远了。
起初,一行人还有些顾忌,只敢悄悄的跟,可等到了后来,哪里来得及管什么暴露不暴露,恨不得长了四条腿去追,可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少年的身影彻底消失。
“真他娘的邪门!这到底是哪门子读书人!!”
徐韶华不管身后之人如何的悲愤,方才他听了那么一段后,大概知道为何卫知徵今日会被乐阳侯急急召回了。
这事儿说来也与自己有关,可是徐韶华也没有想到,安王竟然还真的就往这个坑里跳了。
甭管那玉佩怎么来的,难道不该是谁主张谁举证吗?谁能证明那玉佩是安王世子亲手交给那人,而非那人盗走?
玉佩制作的工艺,时间,纹饰每年也都会略有改变,要查的不应该是这块玉佩怎么失踪吗?
安王竟然真的单纯的应下了玉佩的事儿,还为了洗刷玉佩清白,连卫知徵都拉下水……
徐韶华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也不由得怀疑当初那下套之人故意借着安王世子的手在泰安府安插人手,是不是就是知道安王的本性使然。
徐韶华摇了摇头,将自己脑中有些不敬的念头甩了出去,却想起资料中,卫知徵与乐阳侯那不甚和睦的关系,面色一沉。
右相与安王之争近在眼前,无论是谁沾染了一方,都必然得罪另一方。
而乐阳侯此前在朝中名声不显,但乐阳侯一脉也算是小有势力,属于暗自潜伏的。
现在这一股势力陡然被牵扯下场,以乐阳侯的能力……最好的办法,是让卫知徵无法见人。
徐韶华想到这里,袖中的手指不由摩挲了一下,随后叹了一口气。
若是之前那个暗搓搓想要借着常齐昀的手,收服自己的卫知徵,徐韶华坑他这一把也算他不冤。
可是,这几日与卫知徵相处下来,徐韶华倒是渐渐消除了心里的芥蒂。
是夜,卫知徵昏了一次,醒过来的时候,祠堂依旧空无一人,唯有炭盆还在燃烧着,卫知徵昏迷时无意识的蹭了过去,差点被烧卷了头发。
卫知徵是快晌午的时候被叫回来的,现在已是夜里,算起来他已经有两顿没有吃了,这会儿又渴又饿,整个人狼狈的蜷缩在一旁。
忽而,卫知徵闻到了一股香味,随后便见那窗户不知怎的被撬开了一条缝儿,下一刻,一个人影便直接闪了进来。
卫知徵直接瞪圆了一双眼:
“大胆贼……唔,好吃,是醉香楼的茯苓糕?”
卫知徵嚼巴嚼巴,随后忽而觉得眼前一亮,徐韶华随手点了一盏油灯,等油灯凑过来,看到卫知徵一身狼狈的模样,徐韶华不由得皱了皱眉:
“一晌不见,怎么就弄成这幅样子了?”
乐阳侯也太着急了吧?
“惹我爹他爹不高兴了呗?”
“令尊的爹?”
徐韶华一脸奇怪,他记得乐阳侯上头那位老太爷已经驾鹤西去了呀。
“常家呗,还有常家背后的右相,我爹一听右相问责,那是恨不得把我打死交差呐!”
卫知徵爬起来,坐在蒲团上大吃大嚼,狼狈中还带着一丝优雅,忽然,卫知徵猛的锤了两下胸口,这才舒了一口气:
“那什么,徐同窗,你来都来了,再给你弄点儿水呗,好几个时辰没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