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远志:“……”
徐远志一脸无语的看了一眼徐韶华,这才从齿缝中挤出两个字:
“杀鸡!”
“我去杀鸡!今个你爹我高兴,咱们家也吃一回全鸡宴!”
徐韶华闻言,沉默的换成了他。
随后,院中响起鸡的悲鸣,它们实在不懂,为何自己的性命与人类的喜乐息息相关。
开心了杀它一只庆贺,生病了杀它一只补补!
鸡生艰难!
徐远志刚走到院子里,林亚宁便从厨房走了出来,她方才也听到了父子二人的对话,这会儿她眼睛通红,可随后她又清了清嗓子,扬声道:
“老头子!你要是把我的母鸡杀完了,我跟你没完!杀两只就够了!”
“哎呦!鸡血!鸡血!别浪费了!”
“这么多鸡,咱们家也吃不完啊,不行完了承平媳妇身子也重了,给她送一碗补补身子……”
林亚宁碎碎念着,徐远志埋头杀鸡,一滴浑浊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手起刀落,鸡已经不再扑腾。
且当是他手刃仇人了吧。
徐韶华倚门看着,他轻轻的呼出一口气,这也是他此行最大的意义。
徐家这顿全鸡宴,徐易平夫妻二人吃的糊里糊涂,而徐远志则在吃到鸡肉的那一刻,终于一发不可收拾的痛哭出声。
林亚宁头一次拿出了酒,还给徐易平使了个眼色,让他陪着徐远志痛饮一番。
结果……父子二人一人一碗便直接撂倒了,徐韶华见状,不由默了默,幸好两人喝酒前吃了不少,家里的鸡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一夜好眠,等徐韶华翌日醒来,青兰村却是已经热闹起来——
无他,徐韶华当初未曾带走的赏赐,由霖阳府驿站派人送了过来,这是魏平特意叮嘱的事儿。
只不过,此前徐韶华和霍元远二人轻车简从,脚程快了一日。
可这会儿,徐远志也是人都傻了,驿站的人来的早,他本要去地里干活,却没想到刚一开门,便看到一车两车三四车的赏赐在他面前一字排开,等听是给徐小郎君送赏后,徐远志连忙去看向幼子的房间,便看到那小子这会儿正倚门笑的开怀,冲着他眨了眨眼:
“爹,昨个你可把咱家鸡杀完了,今个你高兴了可要如何是好啊?”
徐韶华笑嘻嘻的说着,徐远志没吭声,直接冲过去把徐韶华一把抱住,胡乱的揉了揉他的头发:
“好小子!这回你可真是干了件大事儿!”
这可是圣上的赏赐!
说明了啥?
说明他家华哥儿连圣上都知道了!
对于徐远志来说,自己的那些旧事,他可以忍,可以放下。
可这是儿子的前途!
徐远志那叫一个欢天喜地,连村长都被惊动了,等过后听说徐韶华手里还有一道圣旨,当即便直接下令开祠堂,连给徐韶华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于是,原本只是徐韶华的一家之喜,变成了阖村同庆。
再加上这一个月中,泰安府其他县有不少人前来订购青兰,村长带着村民在狼群的看护下,已经挖到了足够的青兰——
因为客源便广,村长已经放宽了青兰的养殖数量,从以前的两株变为每户十株。
只定金便已经让刚刚遭受过山洪危机的青兰村重新回血,这次的庆贺所有人都出了自己的一份力。
是以,这一次青兰村继山洪后办的这场庆贺宴,连邻村的百姓都被吸引而来。
“嘶,这青兰村当真是好命!县案首,府案首都是他们村儿的就不说了,现在明明刚遭了灾,可这排场!”
“我可是听说,这次咱们跟前的县都想要来青兰村买青兰,还说要帮青兰村把青兰卖的更远!”
“能看不能吃的东西,花那么多银子干啥!啧啧,看看这些席面,巴掌大的肉片,真舍得!”
“不就是青兰?进山找找总能有!”
“你怕是不知道这里头还有其他玄机!这青兰村后头的万木岭上可是住着一群狼,可那些狼就只认青兰村的人!以后这青兰怕是他们独一份儿的了!”
“不光如此,我可是听说,这次青兰能卖出去,还是跟那青兰村如今的府案首有些关系,你们且听我慢慢道来……”
三天流水席,连遥远的长松村人都来蹭了一顿,可以想象青兰村此番耗费之大,可即使如此,青兰村人个个都欢喜不已。
这会儿,徐氏一族的众人看着最前面的少年,背脊挺直,神态平静的将圣旨供入祠堂,纷纷跪了下来。
族长高兴的老泪纵横,恨不得给徐韶华单开一页族谱,他家华哥儿还没有官身就得了圣旨!
放眼看去,那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徐韶华本不喜欢古代繁复的礼节,可是村长已经一请二请过了,他实在不好继续推辞。
可是,随着徐韶华将圣旨供入祠堂后,在族长那一声声严肃的告祭文书中,族人们郑重且庄严的神态,家人与有荣焉的笑容。
一样一样,如同千万缕丝线自四面八方穿来,让徐韶华的灵魂越发安定下来。
这一刻,他仿佛明白了,何为同姓同宗,同气连枝,血脉相连,荣辱与共。
整场祭祖,来的突然,可却并不突兀,村长的种种言辞颇为流利,显然他早就已经在脑中构思多日了。
而在这样的气氛感染之下,便是徐韶华眸中都不由得有了一丝激动。
两日后,徐韶华精神充沛的回了社学,两日时间虽然不长,可却让徐韶华补足了精神,调整好了情绪来迎接接下来教瑜大人的魔鬼式训练。
是的,徐韶华从教瑜大人发给他的课业里便已经可以窥到一二。
这会儿,徐韶华坐在特一号学舍之中,这里面除了少了几人外,与寻常无异。
只不过,如今留下的学子与徐韶华都有几分交情,见到徐韶华一面关怀徐韶华的近况,一面又悄悄吐槽温显臣近日的严苛。
徐韶华含笑听着,对于同窗们的好意都一一谢过,对于这些备考院试的同窗们来说,他们的时间不可谓不宝贵,可他们都没有一个准备浅浅打个招呼的意思,倒像是有满肚子的话要说。
可众人还没有说几句,上课的钟声便已经响起,随后温显臣缓步走了进来。
“学生等见过教瑜大人。”
众人起身行礼,温显臣微微颔首,示意众人落座,这才看向那面容秀丽,气度不凡的少年,微微一笑:
“可算是回来了,可让我好等。”
“让教瑜大人久等,是学生之过,这是学生这两日的课业,还请教瑜大人过目。”
徐韶华随后将自己答完的课业呈交上去,温显臣有些讶异,其实他留下的这些课业乃是寻常学子五日的量。
毕竟,做学问总是需要思考的,若要精益求精,自不能随手敷衍,相较于学子们只顾完成课业而忽视质量,他更希望学子们可以全心全意的去做文章。
随后,温显臣将徐韶华的课业放在掌下,点了点头:
“可,你且入座吧。”
等徐韶华坐好,温显臣这才开口,他今日并未直接讲课,而是说起了院试:
“今日我特一号学舍的学子可算是齐了,那今日我便说一些可能攸关诸君未来的大事。”
温显臣声音不高,可是这会儿学子们都坐的端端正正,一脸向往的看着温显臣,徐韶华虽然也从一些书籍中听说过院试的流程,制度等。
可是,他相信今日教瑜大人要说的不是纸上那寥寥几笔的敷衍。
“我知道,这些时日诸君中有人认为我对汝等太过严苛,汝等过了府试,童子试已经算是成了一大半,心中有所松懈我亦可以理解,毕竟,我也算是过来人。”
温显臣玩笑了一句,气氛轻松了起来,但随后,温显臣声音平缓道:
“可,我要告诉诸君的是,你们脚下的路,也才刚刚开始。我大周七省八十四府,你们过了院试后,只不过是进入这八十四府府学之一。可这八十四府学之上,尚有国子监。”
温显臣这话一出,胡文锦不由道:
“教瑜大人,学生请问,这国子监与我等寻常学子,又有何关系?国子监,顾名思义,乃是培养大周国子之意,在此前,可都是京城子弟居之。”
胡文锦如是说着,面上带了一丝讥诮,前朝时,国子监的名声极差,即便被先帝扭转,可对于胡文锦这样耳濡目染前朝之事的人来说,并不看在眼里。
温显臣对于胡氏兄弟的身世略有耳闻,这会儿只平静对待:
“你所言乃是前朝的国子监,而本朝的国子监,乃是培养真正的国子。
是以,每年我大周八十四府便会向国子监贡入一名监生,而这样的监生……十有八九乃是院试头名。”
国子监地位拔高,要掐尖自然也是掐最高最嫩的一茬,是以非院案首不取,已经都是潜规则了。
而后,温显臣环顾众人:
“这次府试,我瑞阳社学中有几位学子成绩骄人,而我今日所言,则是希望诸君可以在院试之前,好生努力一次,这国子监中与寻常府学,可谓是天差地别。”
温显臣说这话的时候,重点看向了前排的几人,而徐韶华听到这里,眉梢动了动,似乎有些理解教瑜大人这些日子的急迫了。
毕竟,除了他之外,胡氏兄弟和望飞兄三人也颇有潜力,而教瑜大人也是想在这最后的节骨眼,让他们都能加一把劲儿。
“学生等,谨记教瑜大人教诲!”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温显臣摆摆手,这才叹了一口气:
“都坐吧。除此之外,除了院案首之外,府学情况颇为复杂,若是汝等可以自持,他日自有青云梯,如若不然……怕是只能吃老本了。”
温显臣语重心长的说着,这才是他一直逼着众人努力的原因。
等温显臣抬起头,便看到了学子们认真的看书的模样,这才欣慰的抚了抚须。
随后,温显臣这才打开了徐韶华的课业,却不由得面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