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奇闻(1 / 2)

张仙姑高兴极了,她与祝缨坐在上首,下面两排的席面,都是认识的人,有大人有孩子,小孩子们虽然有礼却又不失天性地发出些奇怪的小声音,热热闹闹。

祝缨她们在席间也不说什么正事,更不提遇刺之类,说些花姐又救治了几个病人、祝缨在甘县见到了些以前没有见过的风俗等。小孩子们听得入神,江珍忍不住插言问了句:“他们还没改过来吗?”

花姐道:“已经在咱们祝大人的治下了,当然改过来啦。”

“祝大人”三个字说得不无戏谑之意,被祝缨翻了个白眼,花姐抿着嘴直乐。

她们说的是甘县一些旧俗,梧州移风易俗十余年,这些小孩子们都没见过旧有仪式的残暴,现在听起来像听天书一样。

大人们是宽容且有耐心的,与小孩子们一递一递地聊天,很快就看出这些小孩子的情况了。郎睿的弟弟,小名叫阿扑的,官话就说得不怎么样。江珍江宝官话极流畅,与赵霁以官话交流毫无障碍。项渔的弟弟渟的官话介于二者之间,带口音,但仍大致能沾边。

就算都留下来当学生,阿扑同学也得比别人低两级先学点语言文字,至少也有个老师补习。

祝缨心里给几人分了个类,当面不提,心中却已将他们与学校的“改制”与整个梧州的人才规划、开拓布局勾连了起来。口上还要问:“都住哪儿呀?怎么安顿的?”

项渔道:“四郎与我同住。阿扑……”

阿扑虽然有个舅舅,可这个舅舅是林风,林风自己也是客居,还没在梧州官场上领上实职哩。

祝缨对林风道:“你且留下,不也曾随军征战么?留下来试着领兵吧,阿扑先与你同住。哎,你不是成婚了?”

林风嘿嘿一笑,手掌在大腿上来回抹着:“是,那个,阿爸说,叫我先来,再接她来。”

祝缨道:“这样啊……你是新婚,该给你准备新屋子,新娘子来之前,你们舅甥俩先住我这儿,外头给你把屋子收拾出来了,你再亲自把新娘子接过来,看屋子满意了,再搬过去。”

“哎!”林风乐呵呵地答应了,又去跟阿扑逗着说笑。

花姐嗔道:“就算新娘子满意了,阿扑也还是在咱家住下吧,人家新婚燕尔呢。”

一句话说得祁娘子等人都暧昧地笑了起来,祝缨见她这么说,也就顺水推舟。阿扑身份不同,他虽不是塔朗家的继承人,郎锟铻却是拿了将要分给阿扑的战利品——几个寨子,凑进了甘县里。阿扑长大,无论如何也得给个交待。

则养在府中就是很合适的了。

吃过了饭,祁娘子、二江等都很关切地对祝缨和花姐说:“才回来,好好歇息。”带着孩子回家去了。

整个祝府仿佛怕惊着祝缨一样,很快也都沉睡了过去。

…………

次日一早,祝缨按时整来。时已入夏,日出得早,祝缨穿衣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两个年轻姑娘拿了水盆之类来敲门:“大人,起了?”

祝缨道:“搁那儿我自个儿来就成啦。”

“那怎么行?”杜大姐应声而至,手里抱着叠衣服,“以往还道您是不惯别人在眼前伺候,白叫您受那么多累。如今回家了,咱们就得给您伺候得妥妥贴贴的,您只管操心大事儿。”

祝缨戏言道:“我回来好久啦,你才想起来?”

杜大姐理直气壮地道:“您出远门回来,累嘛!”而且,该说不说的,年岁也一年一年的渐长了。今天,花姐起床动作稍有迟缓,杜大姐才惊觉——主人家年纪都不小了!

张仙姑早几年就已经有蒋寡妇及两个小丫头照顾起居了,花姐、祝缨从来都是能够自己动手就自己动手,家里也渐渐习惯。花姐有学生在跟前,也不大支使学生伺候,有眼力见儿的学生如青君帮着杜大姐拿饭、打水的另算。有小丫头洒扫院子,花姐也不好叫人帮着穿衣、捶腿、抬着走路。

今天这一下,一道惊雷就这么炸在了她的头上!扳着指头一数,不好!自己这个后宅的管事真是大大的失职!如今满家三个正经的自家主人,有两个她没照顾到!

那不行!

不但紧急给花姐配了两个侍女,就专管花姐起居,又特意找了俩利索的来放到祝缨房里。

要了亲命了!怎么能把这个事儿给忘了呢?想当年,自己刚到祝家的时候,老夫人的年纪还没有现在的大娘子大呢。

杜大姐的这些想法祝缨全然不知,她还跳得上房顶、打得了流氓,实在不明白杜大姐一副心虚的样子所为何来。随口问了一句,杜大姐却硬说:“咱们府里后头也太冷清了。既叫我管,我就要管!”

祝缨“哦”了一声,打算抽空问问花姐,再作安排。杜大姐见她没有再说话,以为此关已过,打发了她洗漱。

祝缨照例要练一会儿功,然后去张仙姑那儿蹭个饭。今天人多,就大家一起吃,连林风、阿扑和花姐一起,都在张仙姑面前吃。吃过了就是晨会,她有许多规划,但都不必在今天说,于是各司其职,一笔带过。

只有赵苏在散会后没有离开,跟着祝缨到了书房,汇报一下情况。在她离开的这一个月里,并无大事发生,山下也很太平。赵苏想要询问的是“开科考”:“总要有个细节章程。”

祝缨指着椅子让他坐,并且说:“不但这个,还有其他。”

赵苏洗耳恭听。昨天祝缨只对他说了个大概,而向西开拓、设节度本就是祝缨说过的,细节,他们确实没有讨论清楚。

祝缨伸出两根手指,道:“两样,一样招徕贤才,一样自己教,哪个都不能丢松。

虽然开科考是要招徕外面的人才,可也不能只靠着那个。他们读的圣贤书,想法未必可心。我已经能够猜到,天下大才肯过来恐怕没有,正经读书人愿意过来的也会很少。女子或许会有一些,但能不能走到这里还是未知。

便是有人来了,也要考察心意、行迹。有不合的地方,也须改正,不能为我所用又或者想反客为主的,不能要。

终究是要落到自己教,不能都指望外面的给。”

赵苏道:“是。”

祝缨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你说得不错。怎么树,还是有讲究的。学校里既缺老师、也缺时间,梧州也就咱们有数的几个人懂得略多一些。依我看,不能叫大姐一个人忙,她于医学生盯得紧些,其他的,还是小江他们教些识字歌。外头看着梧州,百姓识字,好于别处,再往上,就差别人一大截了,可用之人得练、要精进。咱们几个人,也要兼做老师,尤其是你!我不会教学生。”

赵苏失笑:“您还不会教?自福禄县学起哪个没有青云直上?”

祝缨道:“那不过是安排仕途。我对小鬼是没办法的。而且,教什么、怎么教也要有讲究。若是以后有会教学生的人来,也请她做个先生,咱们就能腾出手来了。”

“是,”赵苏说,“教出孝子还罢了,给朝廷教出些忠臣来,可就得不偿失啦。”

祝缨道:“就是这个意思。”

但是朝廷的课业,成百上千年来已自成一体,想自己另设一套,并非一时之功。两人不得不探讨一番教什么、要教成什么样子。

赵苏道:“我看老侯调-教新兵就不赖,您回来,别业里的亲兵没有疑虑就乖乖听话了。虽然有青君从中出力,老侯打下的底子委实不错。可以借鉴。”

祝缨道:“他是给‘我的别业’调-教护卫,吃了主人家的饭,忠于主人家就在情理之中了,至于主人家是什么样的人,倒在其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