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荣军只能在南家人手里。
因为除了南荣军,南家再无可依靠的了。
周氏皇族?
还是长安那些百官?
没有了,能依靠的只有南家自己。
南绣山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哪怕今日他把这帅令给了圣人,只要她不愿意也做不得数。
因为,他早就将这决定的权利交给了南善宜。
“丫头啊。南绣山苍老的眼睛被自责占满
南善宜笑着看向他:“南家在,我才在。”
握紧了他的手,暗示他手中的帅令:“这样,才是保护我。”
只要南家手里还握着南荣军,还守着这北境,哪怕她孤身赴长安,在那里也没有人敢动她。
因为他们也害怕,怕她出了什么意外,她身后的七十万南荣军将不再是北境浩荡国界坚不可摧的铁壁铜墙。
而南家也要妥协,表示出自己的忠心,她到长安为质子就是南家最大的诚意。
南绣山何尝不知道这些,他只是心疼,她自幼凄苦,他曾经暗自发誓要她余生安乐无忧,可如今她还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将她养在金陵,身边没有亲人,他已经愧疚不已,这次回来,他以为以后他们一家人都能团聚,可现在却要她只身一人去往那吃人的虎穴,身边没有个可以依靠的人,让他如何放心。
南善宜放开了他干燥褶皱的手,转身看向身后的周朝运,视线短暂交汇,然后越过他看向了候在旁边的李元茂:“劳烦公公,明日宣旨。”
于南荣军前,于北境的百姓面前,昭告天下,南家的赤胆忠心,忠诚不二。
随后她转身对着南绣山屈膝行礼:“我便先下去了。”
说完转身离开。
垂在身侧的玄金广袖,在她擦肩而过时被带起,而她没有再看他一眼。
紧握的拳颓然松开,沉默了许久,周朝运离开书房后,格将和凌山默不作声的跟在他身后。
前面的人却忽然停下脚步,转而向另一个方向大步而去。
格将原本要跟上去,身前却忽然出现两只手将他拦住。
凌山面无表情,李公公则拽着格将的手臂往另一个方向而去,一边念叨道:“这可是南府,能有什么事。”
南善宜独自一人走在府中小路上,方才她看见了,看见他希冀的眼神,还有那双漆黑的眼眸里的好多好多话,却无从说起。
若他只是周朝运,自然可以随心所欲,无所顾忌。
可他不是啊。
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他被寄予成为伏羲,大禹那样的圣主的厚望,希望在他的治理之下,天下雍雍,江河湛湛。
周朝运背负着的是大晟的王朝气运。
他先是这大晟的帝王,而后才是周朝运。
朝臣咄咄逼人,要他做出一个决定,质问着他凭什么诸军皆握王手,独南家却做例外。
他对南家有愧,对沈宜夭有愧,可那些人却要他抛弃这些仁慈,就因为他是帝王,帝王本该无情。
南善宜清冷的眼眸里理智与私心交缠。
她理解他居高位的顾忌和身不由己,她也理解哥哥的无能为力和痛苦,她理解这个泥潭里所有人的不易,可就是不甘心。
为什么偏偏是南家,偏偏是她和他!
这天地真的好无情,在她好不容易尝到一点甜,以为余生苦尽甘来的时候,给了她当头一棒,嘲讽她痴心妄想。
身后传来步履匆忙和衣料摩擦的声音。
然后缓缓停住,有人停在了她的身后。
南善宜没有回头,却也没有抬脚离开。
因为……还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