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谱!”
“可恶!”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就算我真的说过, 难道就不能是唠嗑吹牛胡咧咧吗?”
狄先裕边气吼吼地跳脚,边收拾行李。
他感觉京城已经彻底待不下去了,每天都感觉脸烧得慌。
就好像十年前、二十年前发的说说、发的朋友圈, 忽然被大家翻出来围观,他现在只想收拾行李逃离地球。
当然,咸鱼最多只能下河扑腾两下,是没法长翅膀上天的——
咸鱼:收拾行李,去投奔大哥!
狄先裕收拾好了行李,黏黏糊糊忽悠走了顾筠,然后呼朋唤友,喊了一群咸鱼兄弟和他们的媳妇孩子, 原地成立了一个“沧州旅游团”
要出去玩了, 狄先裕当即就把烦恼团成球扔到天边,并且美滋滋地在家里嘚瑟了一圈,就差把这个临时旅游团, 炫耀成乾隆下江南的规格了。
尤其是馋儿子。
狄昭:“……”
想大逆不道地揍爹了。
并且忍不住暗搓搓地思考起来, 要不找几个沧州的陈年旧案, 出一趟公差?
大理寺也是有这个职责的,只要案子破了, 应当也不算以权谋私?
就怕案子到时候棘手,他只能看着爹爹玩, 那就更眼馋了。
狄昭昭十分谨慎的思考着。
狄先裕快快乐乐地带着媳妇出发了。
不日, 狄昭昭也带着案子摩拳擦掌、兴奋不已地出发了。
狄明则按捺住激动, 一边在祖父的监督下温书,一边翻看着从二叔那儿求来的格物学堂教材, 兴奋得不能自己。
沧州此行景妙, 人和, 游戏也多,自然趣味横生,让人乐不思蜀。
唯一苦的,只有沧州的案犯了。
案犯:谁?!到底哪个混蛋做的案子,竟然引来了这尊煞神!
等到狄昭昭一家和整个旅游团欢声笑语离开的时候,流窜到沧州的凶徒,还有土生土长的凶犯,抓得抓,散得散,跑得跑,彻底溃散。
在沧州游乐时正是秋高气爽。
回京后,天气就逐渐转凉了。
狄昭昭将沧州此行的成果汇报后,又接了个新差事:去格物学堂当讲学。
狄昭昭自无不应。
格物学堂位于京郊,仿照书院布置,有住宿,有食堂,环境虽谈不上清幽典雅,但也算质朴,其学习气氛还是很浓郁的。
走在学堂内的青石板路上,还能隐隐闻到桂花的香味,不知是哪个角落栽种了金桂树,隐隐还能看到风卷来金色的桂花瓣。
再往里走,能看到年轻的学子们,穿着统一的青色衣衫,一排排正襟危坐,专注地听着上头夫子讲课。
旁的理工农医四学情况如何,狄昭昭未深入了解,暂时不好评论,但在刑侦一学上,他觉得还不错,确实在培养得用的人才。
譬如指印,请了已经颐养天年的陶老前来任教,由浅入深,编写了一本实用型教材,配以大量的练习题。
没有水分,没有铺垫,没有七弯八绕的解释,全是干货。
干得甚至有点噎人。
但非常实诚,学完就能直接上岗,直接上任工作,绝非学完进入社会还是一头雾水的那等夸夸其谈的教学。
狄昭昭目前接手的课程,属于痕迹检验下的足迹学。
请他来任教,除了名气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这份足迹学教材,是他编写,并且捐赠给学堂的。
教舍中,学生们完全没有意识到李当勇这位出自大理寺的夫子,为他们的健康和自信是多么烦忧。他们得知了狄昭昭要来给他们授课之后,全都喜不自禁,更有甚者激动得牙齿都在微微颤抖。
他们从五湖四海被挑选出来,无不是听说了大案要案攻坚会的消息,无不受到威名赫赫的狄昭之感召。
入学一个月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大名鼎鼎狄昭的真容!
只要想一想他们听过的案子,还有有关狄昭的事迹,就感觉有些迫不及待了!
当看到那个眉目英挺的少年走入明亮的教舍,坐在教舍中的学子们都不由安静下来,有点目光追着狄昭一步步进来,站到讲台上。
直到转过身来,将锐利明亮的眼神扫过来,一群年轻的学子倏然回神,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几乎是所有学子都下意识地紧绷了神经,忍不住想要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来。
狄昭放下教材,先照例介绍了一下自己。
又带着点摸底的想法,让大家都做做自我介绍,他看着下方问:“谁先来?”
教舍里顿时出现一阵骚乱。
相比见到心中憧憬的人,能在对方面前表现一下自己,显然更让人激动。
“我能分清村里所有羊的脚印,哪一只走丢了我都清清楚楚!在足迹学上一贯优秀!”有个放羊的小黑娃兴奋地站起来说。
“我娘是当地最好的绣娘,我从小就会分辨旁人分辨不出来的颜色,还能很快记住各种绣样,学血迹学、指印学、犯罪画像学的夫子都夸过我聪慧有灵气!”一个明显白皙秀气一点的小少年骄傲地说。
……
狄昭昭听了一圈,还时不时地校考两句,感觉心里有了底。
确实都是精心挑选来的好苗子,或许过程中有浑水摸鱼,或者走关系的,但是都被严格的章程查出来退回去了。
狄昭心中欣喜,这样一批人若真的都学出来了,再按照规划分配到各地,和捕头一样,任一个“勘察”的编制,日后各地衙门也算有定海神针了。
欣喜之下,狄昭就答应了大家好奇想“开开眼”的想法,小小露了一手,展现了一下教材里描述的最高水平。
班里人学这个,自己的脚印算是人手一个了,要么带在身上琢磨,要么夹在自己的书里,这会儿拿出来,好友之间交换一下,顺序乱了,就是现成的题。
这对学子们来说,是看到教材,或者听李当勇讲时都会忍不住发出惊呼的内容,毕竟才初学。
但对现在的狄昭来说,完整的、印在纸上的清晰足迹,既没有现场各种地质的影响,也没有各种运动发力带来的不规则变化,更没有各种年龄段长年受不同工种影响带来的特殊点,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甚至本人就在现场,还刚刚站起来做过自我介绍。
狄昭看完足迹,简单分析一下,甚至就能当场把人给找出来,就跟玩连连看一样。
“奥奥奥!这个身高判断的好准!”
“李涛你去你去,你手里那个脚印最难了!”
“真的!为什么连小胖胖一圈都能看出来,小胖的脚还是小的!”
一群学子都兴奋得快要疯掉了,他们竟然真的要学这么厉害的本事!各种起哄声,激动的讨论声此起彼伏。
成功勾起大家兴趣的狄昭昭心情更好了,他严肃的表情都缓和了几分:“好了,都回各自的位置坐好,该上课了。”
学子们虽然都还处于激动的情绪里,难以平复,但都努力控制着自己,赶紧回到自己的位置端正坐好。
几乎都是眼眸锃亮,带着兴奋和崇拜看向前方的狄昭。
因为是第一节课,担心出岔子一直没走的李当勇:“……”
看到这群傻孩子的笑容,他有点怜惜的想,也不知道等会还有几个能笑出来?
狄昭昭讲起课来,其实还蛮有条理的,声音也不疾不徐,如果是讲话本,只需要稍微带一点点感情,怕是能听得一群人欲罢不能,抓心挠肝地想听后面的情节。
只可惜。
他讲的不是话本,而是硬邦邦,冰凉凉的技术。
讲得人心都哇哇凉透了。
随着狄昭昭讲得越来越投入,逐渐有人眼睛里失去光芒,脑袋开始像浆糊一样凝固,难以转动。
哪里明显不同了,好像都看起来差不多啊?
等等,怎么就直接看案子了,还没学懂来着!
刚刚讲过吗?这两种脚印难道是一个情况吗?
……
看到一溜溜茫然发直的眼神,偷偷摸过来看格物学堂情况的咸鱼,心里默默念了句:
死道友不死贫道,阿门!
最起码比他连猪圈里的猪都分不清楚的好,努努力,咬咬牙,还是能挺过这波摧残的!
狄先裕又饶有兴致地逛了一圈学堂,逐一扫过那些年轻人朝气蓬勃的面庞,感觉非常好!
哪里好呢?他才不会承认是那种看到新生汗流浃背的军训,然后自己可以拿着跟冰棍路过的快乐呢!哈哈哈~
远方,逐渐升起的太阳落下一缕缕璀璨的阳光,斜斜的笼罩这座新生的格物学堂,照亮出一片暖融融且充满朝气的金色希望。
***
冬日落雪,年关将近。
到处都是一片白皑皑、又红彤彤的喜庆景象。
狄昭从高大的白色骏马上一跃而下,他摸了摸马的鬃毛,又将缰绳递给牵马随侍:“天冷了,上好的草料难觅,我托人从南边运了一批回来,给糖云备好,分一批送去云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