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小小的袖箭模样精致,便于携带,像是专门为她而做的一般,它的作用,刚才程颂安也是看到了的,对她来说,十分有用。
程颂安当然想收下,但是崔元卿的话,让她又没有办法坦然接受,她一旦收了,就等于会让他继续存在于她的生活中。
“不必了,我少出门便是。”程颂安开口,“况且,日后我也许会离开京城,去别的地方,难道你也能为我而来?”
离开京城,是她的执念,崔元卿向来是知道的,从前她心心念念的不过是想要回益州,他也不太在意,因为总能找到她。
可现在,她应该不再那么急切地想回益州了,益州的人不如从前那样对她了。她或许会去西北,射一只海东青,那是她跟明战的君子之约。
想到明战,崔元卿的脸色又有些阴沉,他拉掉她胳膊的事儿还没找他算账。
见他脸色不好,像是缓和气氛一样,程颂安笑了下:“便是你能,我也不要你来。崔大人,我们日后有各自的余生,不能再纠缠不休了,对你未来的夫人不公平。”
未来的夫人。
崔元卿无声地笑了笑,将那支袖箭放在她的手中,问道:“灾情你还想管吗?”
这个话题转的有些突然,但程颂安仍旧点了点头,她一直都是在做准备,这些日子她已经暗中叫人定了不少南洋马铃薯种子,这种薯类,大乾朝的百姓吃得少,也不爱吃,因此种子极其便宜,她花的钱并不多,等到开春,会以更低的价格分别运往河南、安徽两地,教人耕种。
另一方面,她又以程家的名义暗中在河北、山东、江苏三省预定大批粮食,签的是立断卖契,即一旦签订契约,不得反悔,每张文书都有“修心断骨,永不更改”八字,这样就避免旱灾来了之后,卖家反悔,将粮食囤积居奇,再贵价出售。
“还有银子吗?”崔元卿并不意外,转身问了一句。
这句问到痛处了。
程家是文官清流,非巨富之家,便是程老太爷当年入阁拜相,攒下的家底也只是京城中流,给程颂安的嫁妆也是定数。马铃薯的种子是崔元卿给的那些金子买的,不算大额,但采买粮食却是大宗交易,所费不低,她将所有嫁妆做抵押,才勉强付了三成定金。
崔元卿迎上她躲闪的眼睛,正色道:“你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灾情,将身家性命都押上,值得吗?”
“我又不是白给,”程颂安解释道,“这宗买卖体量大,又是预定,因此价格比市面上要低了一成,若无灾情,我低价卖了,也不吃亏。若真有灾情,所有产粮之地的粮食价格必会高于往年几倍,而我仍按今年市价出售,便是让利,总能不赚不赔平了账。”
崔元卿轻叹:“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利字当头,你知道有的人能做出什么事么?”
程颂安眼神一寒:“我签的是死契,若有人反悔,我便告到他今生不得翻身。况且,这些粮食是售给朝廷赈灾,一旦有灾情,我便先行向圣上奏明,圣人不会弃我不顾。”
“你还没回答我,”崔元卿接着问道,“这样做值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