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衍忽然抬头,灯火照映出他沉肃冷寂的脸,他在外面风声的呼应中说道:“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钱妈妈猛地瞪大眼睛。
她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看着耿衍,忽然怒道:“你!”
耿衍见她这般反应就猜到这事恐怕也有她那位儿子的参与,他没有理会钱妈妈的怒容,而是直接看着那两片纱帐:“夫人,事情紧急,您得尽快做决定。”
唐氏已经懵了。
钱妈妈见耿衍这样,气得胸脯都在一上一下。
她咬紧牙关见耿衍还是那张死人脸,没有理会耿衍,而是直接转身跟唐氏哭诉道:“夫人,那可都是咱们唐家的人啊,是老爷夫人留给您的,他们替您做了这么多年的事,您可不能对他们赶尽杀绝,您的奶兄弟还在里面呢,您就算不想着别人,您总得想着他吧!他从小就替您鞍前马后,之前为救少爷还伤了根子,到现在都没能留个后,老奴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没了,老奴也不活了!”
唐氏听到她的声音才回过神。
“妈妈先起来。”她去扶钱妈妈,钱妈妈流着眼泪不肯起来,依旧跪在床边,唐氏无奈,只能跟耿衍说话,“一定要这样吗?我已经给他们写信让他们即日离开了,再过几日,等路引下来,他们就会离开燕京,这几年都不会再回来。”
“他们都是我的人,不会背叛我的。”
耿衍听到这话,无声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家这位夫人天真,但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天真,不过如果不天真的话也就不会任由事情变成这副模样了,如今老爷和郑家落到这种田地,都是拜他们母子所赐。
他看着啼哭不止的钱妈妈和犹豫的唐氏,不为所动。
“夫人需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人心难测,谁能保证他们不会被别人所用?如今老爷和少爷都还在狱中,孰轻孰重,夫人应该知晓。”
“你——!”
钱妈妈怒不可遏。
可最让她紧张的是床帐里的妇人显然已被他说动,她伸手攥住唐氏的手,看着她哀叫一声:“夫人,您不能这样做啊!”
唐氏看着帘帐外的钱妈妈也面露纠结,手被人攥得很疼,她不好抽回来,只能抬头问耿衍:“那能不能留下一个人?他是我的奶兄弟,忠诚不必说。”
耿衍反问:“夫人觉得呢?”
唐氏抿唇,她心中其实已有决断,只是觉得对不起钱妈妈,与帘帐外的钱妈妈对视一眼,她握着钱妈妈的手,迟疑着喊人:“妈妈,日后我和戾儿都会好好孝敬你的。”
钱妈妈一听这话,身子一软,彻底跪坐在了地上,脸色也立刻变得灰白起来。
过后。
她忽然一抹脸,抽回自己的手站了起来:“老奴知道了,老奴去外面收拾下脸再来伺候您。”
这点小小的要求,唐氏岂会不答应?她还与人说:“妈妈今晚好好歇息,让桃蕊进来伺候我吧。”
钱妈妈面如死灰地点了点头。
她站起来往外走,路过耿衍的时候却突然倒了下去。
目睹这一切的唐氏忽然掀开帘子惊呼道:“耿衍,你做什么?”她说着就要下来去扶起钱妈妈。
耿衍已经扶住了钱妈妈。
看着要下床的唐氏,他收回视线低着头说:“夫人真相信钱妈妈会认命?”
“你什么意思?”唐氏皱眉。
耿衍说:“钱妈妈就这么一个儿子,您觉得是您重要还是她那个儿子重要?十根手指都有长短,夫人不会这么天真地以为钱妈妈会这样坐以待毙吧。”
唐氏说不出话。
耿衍也不欲与她多说,扶起钱妈妈就说道:“放心,属下不会伤害钱妈妈,只是要把她关押几天,免得她坏了我们的大事,至于事成,您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过后也不等唐氏回答,他就开口问道:“现在夫人可以告诉属下那些人现在在什么地方,又是什么时候走了吗?”
唐氏本就六神无主,听耿衍询问自是一一都说了,见耿衍蹙眉,她不由担心:“怎么了?”
耿衍:“太晚了。”
知道他是在说离开的时间,唐氏犹豫:“那……”
“算了,想必这几日也查不到他们头上,与其打草惊蛇让他们狗急跳墙不如按原计划行事。这件事夫人不必管了,属下会做好一切,您就在这等着少爷和老爷回来吧。”
听到后话,唐氏方才定了些心神。
她点点头看着耿衍带着钱妈妈离开,直到帘子落下,她看着这空荡荡的屋子,忽然觉得有些冷寂,明明屋中门窗紧闭,可她却觉得仿佛有寒风笼罩在自己的身上,她的周身阴冷无比。唐氏不自觉伸手环紧了自己,心中也不由怀疑起来自己的这个决定到底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