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裴郁没有办法那么快去改变,云葭也没有逼他,她仍看着裴郁,温声与他说道:“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来,这次说不出,那就等下次。”
眼见裴郁抿着唇看着她不曾说话,云葭也没有多说,笑着又揉了揉他的头便收回了手。
“为什么?”就在云葭收回手的那一刻,裴郁忽然看着她轻声问道。
“什么?”
云葭没听明白,她笑着看向裴郁,问他,“什么为什么?”
裴郁却没有立刻出声,他的眼中闪过迟疑和犹豫,就连抵在膝盖上的手也被他紧紧握成了拳头,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还是开口问了出来,问出了那个他一直以来都想知道却又不敢询问的问题:“为什么这么帮我?”
他沙哑着嗓音问云葭,就连声线都透露着一股子迟疑,似乎是在害怕:“只因为我救了徐琅吗?”
“那……”
后面的话,他几度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问。
他想问,如果是别人呢?如果是别人救了徐琅,她也会这样对他好吗?她会这样事无巨细地照顾他,会陪他挑马给他做衣裳给他夹菜,也会像刚刚那样……轻轻抚摸他的头吗?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想到云葭也会这样对别人,裴郁的心就像是被人用锋利的锯子狠狠拉过,疼得他五脏六腑都开始不住揪紧蜷缩起来。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热意正在慢慢流失,即便看不到,他也能想象自己此刻的脸色肯定十分不好看,裴郁不愿让自己这副鬼样子落入她的眼中便垂下眼帘,用厚重浓密的眼帘遮挡住了自己眼底的情绪。
过了一会,他没有听到云葭的声音,忽然难过地扯了下嘴角,眼神也跟着落寞地低了下去。
“不用回答也没事,我就是……”他就是突然有点想知道,可他并不想因此让她觉得为难,把心里那一堆复杂的情绪压到心底,他刚想故作轻松地和她说“回去吧”就听到耳边重新传来云葭的声音。
“为什么不用回答?你不想知道了?”
当然想。
但他更不想她为难,何况他其实也有些害怕听到她的答案, 他怕真的跟他想的一样,换作任何人,她都会这样悉心地照顾他。
裴郁不语,心跳却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就连抵在膝盖上的手也攥得越来越紧。
他的皮肤本就白皙,跟冷玉一般,一点红都能在他身上显露无疑,更不用说这样用力紧握了,他此刻五指通红,延伸往上的手背也是一片通红,不知为何,在这样的夜里竟显得格外勾人,让人甚至忍不住想挽起他的袖子一探他衣袖遮挡下的那一段皓白手腕,甚至想再看看再往上一些的胳膊又是何模样,是不是也是像这样,冷玉里头一点红。
只可惜。
这一段美景并无人瞧见。
瞧见的人不在意,而旁人也无法窥于那一份桌底下的风情。
“我刚是在想你的话。”
“现在我想好了,你要不要听?”
未听裴郁语,却能瞧见他骤然变得紧绷的身形,像一张忽然拉到极致的弓弦,望过去甚至还能看到他因为紧张而紧咬牙关而微微凸起的脸颊,两片嘴唇则紧紧抿在一起,仔细观察的话,甚至还能感觉到它们在轻轻颤抖。
有这么紧张吗?
云葭有些惊讶,同时却又有些心软,舍不得继续这样逗哄人,她放软嗓音和他说道:“不会。”
几乎是话音刚落。
她就看见身边那个一直埋着头的少年猛地抬起头朝她看了过来。
少年苍白俊美的脸上满是不敢置信,那双漆黑的双目更是无声大睁着,他的眼睛本就大,黑而明亮,这样大睁着看着人的时候便更加显出几分孩童的稚气,与他的年纪不符。
可他平日为人处世又足够沉稳,恐怕就连那些年长他的也没有他的冷静沉稳。
这样的裴郁无疑是特殊的,也让人心疼。
“很惊讶吗?”云葭笑看着他。
她依旧端坐于椅子上,身子却微微斜侧面朝隔着红木案几旁的裴郁,在他微微凝滞的眸光下笑着与他说道:“如果是别人救了阿琅,我同样会感激他,会尽可能帮助他,但我不会让他住在家里,更不会这样对待他。”
“为什么?”裴郁的声音听起来更哑了。
他神色呆滞地看着云葭,这一次倒是忘记了心里的那一堆不敢,或许是因为他实在太过震惊,又实在太想知道了。
云葭笑笑:“我也不知道。”
她没有编造出一个理由,也没有像当初跟阿爹他们说的那样来回答裴郁的话,她的确不知道,最开始想对他好,想帮助他是因为那个不知道真假的梦,后来想把他彻底留在身边照顾大概是因为孟大夫的那一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