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泽川!”
陆延想说些什么,却被那群混混笑嘻嘻围住:“哥们儿,这个时候用不着你出声,有人帮你还钱还不好,安静等着吧。”
崇叔微微眯眼,谨慎打量着面前的男子,只见对方身形修长劲瘦,一看就是练家子,尽管脸上带着口罩,但那条蜿蜒到太阳穴的疤还是存在感极强,眼神又冷又狠,漩涡般深不见底。
这个人不能惹。
几乎是瞬间,崇叔就得出了这个结论,和陆延那种游戏人间的散漫不同,喻泽川身上是真的有亡命之徒的气息。
崇叔勉强笑了笑:“小兄弟,怎么称呼?”
“我是来还钱的,不是来交朋友的。”
喻泽川从口袋里抽出一张银行卡,薄薄的黑色卡片夹在指尖,黑与白对比分明。他垂眸盯着崇叔那只完好的眼睛,嗓音低沉淡漠:“这里面有一百五十万,你们拿了钱立刻放人,以后不许再找他麻烦。”
崇叔闻言一愣,惊得差点从凳子上弹起来:“一百五十万?真的假的?”
他从来没遇上过还钱这么利索的人,别是耍花招吧?
“崇叔崇叔,”一名小弟忽然暗中扯了扯他的衣袖,压低声音道:“这人戴着的手表就得一百多万呢,我家开钟表行的,以前见过一次。”
无论坐牢前还是坐牢后,喻泽川的身价与傲气让他永远都不会把区区一百万放在眼里,那种视金钱如粪土的感觉是绝对装不出来的。
崇叔自认为也有些眼力劲,他迟疑伸出手接过银卡,谁料喻泽川却并不松手,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暗含警告:
“还有,以后他如果再找你们借钱赌博……”
崇叔立刻识趣道:“放心吧,我们一分钱都不会再借给他了,有你这么个有钱的亲戚,他还用得着找我们借吗。”
喻泽川闻言这才指尖一松,把银行卡给了他。崇叔抽出一张纸递给喻泽川:“这是借条,总共……”
他话未说完,一只手忽然凭空伸过来把借条抽走了,陆延站在崇叔面前,三两下把写着自己名字的纸条撕了个粉碎:“现在我们钱帐两清,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陆延语罢不顾其余人的反应,直接拉住喻泽川的手带着他往楼下走去,他们两个全程静默无言,一直到了附近马路喻泽川才倏地抽出自己的手。
陆延一愣,回过神来,不着痕迹把手插入了外套口袋,心中到底有些尴尬:“今天的事不好意思,那些钱我会想办法还你的。”
深夜的街头空空荡荡,一个行人也无,只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还亮着灯,偶尔一辆汽车飞驰而过,呼啸声传了很远很远。
喻泽川现在心情不大好,可能是因为陆延欠了赌债,这两个轻飘飘的字总有种奇异的魔力,能让任何美好的东西变得支离破碎。他之前以为陆延是个三好青年,最多嘴花花了些,没想到私下居然连这个都沾。
喻泽川皱眉,声音沉沉:“为什么要赌?”
陆延:“什么?”
喻泽川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为什么要赌?”
陆延回过神,盯着地面裂了一条缝的砖石地面,随口编了个理由:“哦,那段时间我缺钱用,不小心就沾上了。”
他语罢顿了顿才道:“放心吧,没下次了。”
喻泽川的心情还是不见好,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沉默着不说话。细长的睫毛微微垂下,打落一片阴影,眼神暗沉。
没过多久,一辆出租车途经这条路口,他们伸手拦下,直接坐回了公寓。
在车上的时候,陆延好几次想说话,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终于开口:“其实你今天不用过来的……”
原身欠崇叔的本金最多也就七十万,另外一半基本上都是他们胡诌出来的,喻泽川没必要直接给他们一百五十万,陆延总会有办法忽悠过去的。
喻泽川眉梢微挑,冷冷反问:“那你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
陆延无话可说。
喻泽川一言不发拿出手机,当着陆延的面给他设置了一个专属铃声,半晌后,熄灭屏幕道:“我晚上精神不太好,下次打电话如果没接,那就是没听见,记得打第二次。”
他没忘记崇叔在电话里说要砍断陆延的手指,如果他没有回拨那个电话回去,结局不堪设想。
车厢内光线昏暗,陆延甚至连喻泽川的脸都看不清,只能瞥见朦胧的侧影。直到上了高速,道旁橘色的灯光雨点般落在车窗上,才终于得以窥见什么。
陆延有些想笑,但他扯了扯嘴角,又没能笑出来。他伸手抹了把脸,借着低头的动作遮掩脸上的表情:“哎,我们认识又没多久,你一下子借我那么多钱不亏吗?”
陆延前半生从来没遇到过这样子的人。
喻泽川的精神依旧不太好,脸上毫无血色。他闭目靠在座椅上休息,以此来抵御车子行驶带来的眩晕感:“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我现在不花,难道等死了再花吗?”
他从出狱的那天就没打算活着,银行里的钱在他死后,也只会变成一串无意义的数字。
陆延在此刻忽然意识到,喻泽川的生命也许和他一样短暂。自己做完任务就要离去,而喻泽川杀完蒋博云也会付出生命作为代价。
是他的三十天,
也是他的一辈子……
出租车很快抵达了公寓楼下,喻泽川付完车费和陆延一起下车。他站在路边把敞开的外套拉链拉到脖颈,正准备上楼回家,谁料手腕却忽然被人攥住了。
那是一只带着温度的手,哪怕不用看,喻泽川也知道那只手是骨节分明的,漂亮得犹如艺术品。
喻泽川沉默回头,猝不及防对上了陆延那双深邃的眼眸,对方眼底映着路灯,像夜空中揉碎的星光,迟疑出声:“要不……”
陆延顿了顿:“要不要一起去看个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