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其实不觉得喻泽川会来,他上一秒才婉拒了对方,喻泽川不落井下石都是好的,又怎么会大老远赶过来救自己——
最重要的是……到底哪个傻子会借一个认识没几天的人一百万啊摔!
但陆延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谁让他的手机通讯录里就喻泽川和蒋博云这两个有钱人。他当着崇叔的面拨通了喻泽川的电话,听着对面的嘟嘟声响起,内心十分矛盾。
他既希望对方接电话,又希望对方别接电话。
喻泽川昨天一晚上没睡,精神状态有些差,他吃完药躺在床上正准备睡一觉,然而眼睛刚闭上不到五分钟,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嗡——”
当人的神经衰弱到极致时,任何一点轻微的动静都可以把他惊醒。
喻泽川只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数不清的疲惫潮水般涌来,让他脑袋像裂开了一样疼。骨节分明的手摸索到枕头下方,看也未看,直接按了挂断。
会给他打电话的只有薛晋和骚扰广告,这两个无论挂了哪一个,喻泽川都觉得他们活该,毕竟晚上十一点是正常的睡觉时间。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客服甜美的声音让陆延的心一瞬间坠入谷底。
完了,喻泽川直接挂了他的电话,八成还在为下午的事生气,怎么办,难道自己今天真的要交一条胳膊出去?
陆延还欲再拨,崇叔的耐性却彻底告罄,他一脚踩上桌子,直接把陆延手里的手机抢了过来,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小子!我总算看明白了,你他妈的分明是在耍我们玩!你家亲戚不是都死绝了吗,哪里来的大舅二舅,阿平,给我剁他一根手指头下来长长记性!”
“知道了崇叔!”
阿平早就看陆延不顺眼了,闻言提着刀应声上前,一把攥住了陆延的肩膀,谁料还没来得及使劲,肚子上就冷不丁挨了一记狠脚,被陆延踹翻在地。
趁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陆延直接跃上了天台边缘,夜间的冷风将他的衣角吹得猎猎作响,八楼的高度,正常人都会腿软,他却笑吟吟的:“崇叔,这就没意思了吧,我诚心诚意要还钱,你何必非要见血呢?”
崇叔带着四五名小弟哗啦一下子围了上来,他仰头看着陆延,仅剩的一只左眼满是怒火:“妈的,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敢逼死你,今天有种你就跳!你要是敢跳,这笔账老子跟你一笔勾销!”
陆延双手插兜,故意迈出一只脚踩空:“真的假的?”
他好似浑然不怕死,天台边缘不过脚掌宽,他却没事人一样站在上面,只让人觉得一阵稍猛的风都能把他吹下去。
崇叔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只是想催债,可没想闹出人命,否则把警察引过来谁都没好果子吃。但多年混社会的傲气让他不想在陆延这个毛头小子面前矮了半截,指着陆延狠声道:“跳!你现在就给老子跳!我数三声,谁不跳谁是狗!”
陆延微微一笑,又将脚伸出去了一点:“崇叔,那我可就……真的跳了?”
下面有个小天台,跳下去也不是不行,就是容易半残。这个时候拼的就是谁胆子更大、谁更不要命。
时间的流逝好像都缓慢了下来,所有人不自觉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陆延的动作,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敢跳下去。
崇叔喘着粗气的声音响起:
“一!”
“二!”
“三……”
他最后一个数字还没数完,手中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声音戛然而止。陆延见状立刻把迈出去的半只脚收了回来,他缓缓倾身,半蹲在天台边缘,对崇叔伸出了手:“给我吧,难道你想帮我接?”
崇叔脸色难看,直接把手机扔给了他。
陆延抬手稳稳接住,看了眼来电显示,点击接听:“喂?”
喻泽川刚刚睡了一半发现不对劲,爬起来一看,这才发现电话是陆延打过来的。他闭目捏了捏鼻梁,声音沙哑低沉,难掩疲惫:“你刚才给我打电话了?”
陆延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慢半拍“嗯”了一声。
喻泽川问:“有事吗?”
“……”
回答他的是一阵冗长的静默。
陆延私心里不想要喻泽川的钱,但迎着崇叔的视线,他心知不开口是不行的,只能硬着头皮问道:“你能不能借我一百万?”
陆延觉得喻泽川不会借,所以问得毫无压力,只当走个过场,然而电话那头安静几秒,传来的回答却让他愣了一瞬:
“可以,怎么给你?”
“……”
陆延心想不会吧,这个傻子还真借啊。
陆延的怔愣让崇叔误解了意思,还以为电话那头的人不肯借,他直接上前抢过电话,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恶狠狠威胁道:“我告诉你,这小子现在在我们手上,他欠了我们一百多万赌债,两个小时之内你如果不带着钱过来赎人,我立刻剁了他的手!”
崇叔语罢静等回答,然而电话那头没有任何声响传来,过了片刻,他忽然听见一阵类似起床穿衣的窸窣声,耳畔响起一道冰冷淡漠的声音:
“地址。”
陆延的二舅……声音居然这么年轻吗?
这是崇叔脑海里的最后一个念头。
公寓离这栋烂尾楼并不算远,大概半个小时的路程,喻泽川花了二十分钟匆匆赶到,一上天台就见上面挤着四五名混混,而陆延则站在天台边缘的位置,和那些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所有人里面,只有崇叔是坐着的,喻泽川环视四周一圈,最后确定了他是这群混混的头目,径直走过去问道:“他欠你多少,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