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一浪接过一浪,凤凰台沐浴在火海之中。
江面小船上坐着的士兵,在那一刻齐齐屏住了呼吸,望向了夜幕的尽头。
时间仿佛凝滞,天际被烧得亮如白昼,那二人自凤凰台坠落,衣袂在狂风中相互交缠。
点点星火四散,茫茫天地之间,只剩下了那两道飞快下坠的身影,一前一后落下,终于拥抱在了一起。
江面上风声呼啸,“噗通”一声,江面上溅起巨大的浪花。
士兵们睁大了眼睛,有人叫道:“是陛下和皇后娘娘!快去救人!”
人群中响起一片骚动,无数只小舟齐齐划起船桨,往江心处行去。
秋日的江水,冰冷苦寒。
秦瑶坠江后,受到巨大的冲击力,胸口被震得锐痛,张开口,吐出了一口鲜血。
她看到谢玉升在最后一刻出现在凤凰台上,义无反顾与她一同坠了下来,心里酸涩一片。
漆黑的水中,秦瑶看不清楚事物,脑海里最后一根弦崩断,累得虚脱,慢慢阖上了双目,只感觉到一双手环绕住了她的身子。
谢玉升温热的唇瓣覆上了她的唇,唤道:“瑶瑶,我来了。”
汹涌的爱意自秦瑶胸膛中涌出,她伸出双手抱紧他,想问他不是不会凫水吗,为什么还要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
“谢玉升......”
她说不出话,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唤他的名字,双手无力地垂下,意识陷入了混沌之中。
谢玉升满身湿漉,带着秦瑶上了岸,将她放在江案边,轻轻拍她的脸颊。
水珠从他碎发上滴下,他一遍遍焦急地道:“瑶瑶,瑶瑶!”
四周的侍卫围了上来,见此情景想上去帮忙又不敢。
躺在地上的少女,脸色惨白,四肢僵硬,仿佛失去了生气一般。
谢玉升俯下身,吻住她的唇瓣让她张口,手挤压她的腹胸。
秦瑶吐出几口江水,睁开涣散的双目,虚弱地看他一眼,又昏迷了过去。
秦临奔了过来,推开围在附近的士兵,见到这一幕,脱下身上黑色的披风,盖到秦瑶身上,包裹住她冻僵的身体。
谢玉升抱起秦瑶,带她进入营帐。
众人紧随其后,有人见谢玉升全身湿漉,脸上还沾有水珠,上来劝道:“陛下,您先去换衣,小心染上风寒。”
谢玉升置若罔闻,坐在榻边,握着秦瑶的手,“我不要紧,你们去喊军医来。”
军医提着药箱,前来诊断。
谢玉升心下紧张,询问道:“怎么样?”
军医给秦瑶把了一脉,道:“问题不大,娘娘身子虚脱,昏迷了过去,等安睡上几刻,便可以醒来。”
他顿了顿,又皱眉道:“只是......”
一旁的秦临上前一步,急切地问:“可是什么?”
军医犹豫地道:“只是娘娘这些日子来,神思劳累,身子孱弱,估摸醒来也得修养上好一阵子,才能将回到原来的样子。”
谢玉升道:“我知道了,你给她开药方吧。”
军医瞥了皇帝一眼,又看了床上的秦瑶一眼,想起方才外头人所说二人一同坠江的场景,心里不敢怠慢,写了药方,让人出去煎药。
谢玉升转目看向床榻上虚弱的少女,吩咐帐子中人道:“去搬一桶热水进来。”
秦瑶感觉自己做了一场梦,梦里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
有火海、有刀剑,有奔腾不息地江水,还有谢玉升......
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了,被囚禁在凤凰台的日子孤单寂寞,漫长到快要过去了一生,看到他的那一刻,泪水便夺眶而出。
秦瑶缓缓睁开了双目,刺眼的阳光从帐顶洒落,照在她周身。
她抱着被子坐起身,漆黑的乌发垂落在床榻上,才动了一下,顿时牵动到身上某一处的伤口,疼得说不出话来。
尤其是手臂,疼得要命。
秦瑶转过眼来,见谢玉升俯趴在榻边,双目阖上,像是睡过去,而他手上正握着她的手。
秦瑶抚摸了一下他的侧脸。
掌心传来他肌肤的温度,秦瑶指尖发颤,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
谢玉升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双眼,看到秦瑶醒来,柔声道:“醒了?”
秦瑶轻轻点了点头,静静看了他一会,心里酸涩的情绪忽然上涌,扑进了他的怀抱之中,轻轻抽泣起来。
谢玉升揽她入怀,手轻抚她的乌发,安慰道:“没事了,不要害怕,都过去了。”
秦瑶扬起头,脸上泪痕滑落,道:“我以为看不到你了,你为什么要跳下来救我啊,你不是不会凫水的吗?”
她哭得声气哽咽,泪珠一颤一颤。
谢玉升指腹擦干净她眼角的泪珠,道:“我看到你在凤凰台上,想都没想,就奔了上去,想着就算与你一同葬身火海也好,只要和你在一起。”
秦瑶手背擦泪,抿着唇点了点头,“我当时很害怕,我站在栏杆边,在江面上找了你好久,都见不到你的人影,以为你不会来了。”
还好最后,谢玉升来了。
秦瑶摸了摸胸口,发现自己藏在心口的那封信已经不在,道:“你给我的那封信件我一直好好放在心口,落水后被冲掉了,你在信上说想念我,期盼我早日回来......我和你的心情是一样的,我也很想你。”
她说得语无伦次,谢玉升一边替她擦泪,一边让她慢点说。
秦瑶停下哭泣,环绕住他的腰,看温和的阳光笼罩在他周身,他眼睛疲惫,浮着几分的血丝。
秦瑶心疼地伸出手,抚摸他的眉眼,道:“你是不是最近都没睡好啊,一直在照顾我?我掉进江水后就昏过去,什么都记不得了。”
谢玉升握住她的手,道:“你昏迷了足足两天,我就陪在你身边两天。”
秦瑶喃喃道:“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