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军情要紧大事,打发阿愚他们回去就是,别叫醒朕了。”齐重渊道。
文素素说?是,亲自伺候齐重渊歇下,她走出寝宫,对值守的青书与琴音道:“你们先去歇着?吧,让值夜的内侍守着?,我在这里等着?。”
青书与琴音早累得眼皮都睁不开,时辰已不早,他们白日还?要当?值。两人熟悉文素素的性情,也没推辞,安排心腹守着?,便抓紧去耳房歇下了。
夜里的风,没了白日的灼热,文素素就在寝宫外的廊檐下,缓慢来回走动,舒缓伏案批阅奏折的疲惫,保证自己有清醒的头脑,等下面对沈士成等人。
她独宠后宫的名?声已在外,是该与他们见见了。
文素素走一会,歇一会,约莫在子?时中,沈士成一行来不及歇息,浑身疲惫进了宫,在朵殿刚坐下,文素素走了进来。
殿内的几人一下愣住了,崔撵惊了声,“文贵妃?!”
秦谅与殷知晦起身见礼,崔撵见状,也跟着?拱手?下去,沈士成犹豫了下,跟着?慢慢起了身。
文素素曲膝回礼,道:“诸位请坐。”
众人落座,沈士成开了口,道:“我等奉命前往西山,成郡王并礼部顾尚书吏部沈尚书,年?岁已高,来回奔波已撑不住,先回府去歇息。我等几人进宫,向圣上?回禀西山之事。文贵妃侍奉圣上?身边,还?请通传一声,大事要紧,我等必须见到圣上?。”
文素素欠身,“诸位辛苦。”接着?,她平静地道:“圣上?已经歇下,再过不到两个时辰,圣上?便得起身上?朝,歇下前已经吩咐过,不得打扰。我见诸位,就是替圣上?转达一声。”
沈士成先转头看向其他三人,呵呵道:“此?事交由内侍转达一声便是,何须劳烦文贵妃深夜还?不得歇息。”
对着?沈士成暗含的讥讽,文素素面色不变,道:“西山之事,不瞒沈相,我已经知晓一二。如今我掌管后宫宫务,薛娘子?仍然算是后宫嫔妃,且薛娘子?是太子?的母亲,我不得不多关心一二,若有朝一日太子?追究过问,我好向太子?如实告知。”
沈士成愣住,看向身边的崔撵,见他也呆在那?里,两人对视一眼,沈士成稳了稳神,道:“文贵妃有心了,一心为太子?着?想,以后太子?定会感念文贵妃。”
文素素欠身,道:“这是我分内之事。”她不再多言,转而?看向了秦谅:“秦皇城使,按照规矩,薛娘子?之事查得如何,可能透露给我知晓?”
秦谅道:“文贵妃见谅,皇城司向来只听圣上?旨意行事。”
文素素道好,“那?劳烦秦皇城使,守护好圣上?与太子?,若是外面有闲言闲语,也请皇城司帮着?彻查清楚,以皇城司的手?段行事,处理妥当?。”
秦谅恭敬应是,“这是在下之责,请文贵妃放心。”
以皇城司的手?段行事,便是要以雷霆手?段,震慑议论薛嫄之死的人,以保全太子?的名?声。
沈士成神色晦暗不明,崔撵看了他一眼,最终垂下头没有说?话?。
文素素站起身,道:“外面之事,就有劳诸位了。诸位来回奔波,着?实辛苦,早些回去歇着?吧。”
几人走出朵殿,秦谅如往常那?样,先行大步走出了大殿。崔撵脚步迟缓,看着?落在后面的沈士成。
沈士成没看他,等着?走在最后的殷知晦。崔撵迟疑了下,干脆停下脚步等着?。
殷知晦走上?前,道:“两位可是有话?要说??”
除了在远处巡逻的宿卫,挂在高杆上?的灯笼,大殿前的广场上?空无一人。
崔撵性子?急,干脆压低声音道:“文贵妃的意思?,你们都听到了?”
沈士成不吭声,殷知晦点头,坦然道:“听到,且听明白了。文贵妃的意思?是,太子?是大齐的储君,要死守着?薛娘子?之死的真?相,太子?不被流言蜚语影响。”
“这......”崔撵将话?咽了回去,干笑了声。
“这与崔枢密使的想法不一样,可是这般?”殷知晦问道。
“确实如此?。”崔撵干脆承认了,他斜向沈士成,“不只是我,沈相成郡王顾尚书沈尚书,皆此?般以为。”
他们担心齐重渊会因此?废黜太子?,二哥儿还?年?幼,张贵妃软弱无能。太子?薛氏一系彻底覆灭,就剩下文素素独揽大权了。
“不过,”崔撵顿了下,怀疑地道:“圣上?不舍太子?,文贵妃领了圣意,方提出要保全太子??”
殷知晦静静没有做声,沈士成也沉默不语,崔撵便讪讪闭了嘴。
齐重渊的性情,身为朝堂重臣,早就了解得七七八八。且齐重渊真?急着?保全太子?,他哪能安睡。
殷知晦望着?沈士成,沉吟了下,道:“沈相先前的话?,先前我没能想好如何回答,这时勉强能答上?一二。”
崔撵眨了下眼,双腿跟生了根一样,如何都不肯动了。
殷知晦没去理会崔撵在不在,他回答沈士成的问题,崔撵也可以一并听听。
“从丰裕行到薛恽,薛娘子?,圣上?如今处置朝政的手?腕,我相信不只是殷相,其他人也都能看明白。先帝当?年?苦心孤诣替圣上?安排的后宫局面,先帝驾崩不到一年?,悉数被打破。下一步,定当?是废太子?了。殷相,莫非你要眼睁睁看着?,先帝的心血毁于一旦,大齐走向灭亡!
“丰裕行如今发挥的作用,很好弥补了常平仓的不足,粮食的价钱是其次,重要之处在于,能让饿着?肚皮的百姓,能得到救命的粮食。丰裕行在薛氏手?上?如何,你我皆清楚。薛恽之死,皇城司已经查明,青芜交待的话?中,清晰佐证了当?时的情形,薛娘子?的所作所为。”
崔撵神色变幻不停,视线在沈士成与殷知晦身上?来回扫过,按耐着?没有吱声。
殷知晦苦笑了声,直言不讳地道:“姑母当?年?入宫,也是先帝平衡后宫的手?腕,几个王妃亦如此?。先帝为了平衡,结果竟如此?惨烈。”
沈士成脸上?说?不出什么?表情,道:“那?是因为有人手?腕高明。”
崔撵顿了下,跟着?道:“沈相所言极是,若非有人故意为之,岂能到今日的地步。”
“何金财犯事,沈相因与其是同乡,受到了莫名?的牵连。大齐如今并非雍州府如此?,上?下州府都差不多,沈相清楚底细、趋利避害乃是人的本能。沈相明哲保身,不作为,听上?去情有可原。请沈相恕我不敬,还?有句话?叫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普通寻常人可趋利避害,沈相身为大齐政事堂的首相,不该如此?。”
殷知晦话?锋一转,质问道:“大齐如今的现状,可也是有人故意为之?这人,究竟是谁?谁该为此?负责?”
丰裕行后宫争权夺利之事,就算能推到文素素身上?,那?大齐官员的贪婪,地方州府的腐败,总不能怪文素素。
不怪文素素,该怪的人是谁,他们身为朝堂重臣,该是心知肚明。
殷知晦的这番话?,属实不客气,差点指着?沈士成的鼻子?骂其尸位素餐了。
崔撵听得脸色微变,忙看向沈士成,见他脸色难看至极,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殷知晦盯着?沈士成,道:“沈相担心太子?,废黜储君会引起大齐会动荡不安。到时还?要劳烦沈相,崔枢密使,并成郡王顾尚书沈尚书一起,护得太子?周全!”
他抬手?朝着?沈士成崔撵抬手?一礼,“时辰不早,在下先告辞。”
沈士成肩膀塌下来,神色灰败,拖着?沉重的步伐朝外走去。
崔撵望着?他颓丧的背影,嘴张了张,终是化作了一声叹息。
翌日,沈士成成郡王等重臣在早朝后,前往了御书房。青书琴音并宿卫谨守在门口,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半步。
皇城司的兵马出动,待血腥流淌过,薛嫄之死,悄无声息被压了下去。
沈士成以年?老体?弱,请求致仕,成郡王亦以年?事已高,无法胜任宗正之职,另选宗室中的贤能担任。
齐重渊挽留不住,允了他们的请辞。殷知晦升任首相,政事堂另补吏部顾尚书为相,其余如温先生,恩荫出仕,出任雍州府知府。
朝廷官员或升迁,或调动,或被贬谪,上?下大动。
朝堂上?下虽震荡,因着?有升有降,总算是平稳过度了。
文素素性秉端庄,被封为大齐皇后,恩慈黎民,母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