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铎沉吟, 他觉得不妥,但说出优点倒也不少,这粘杆处虽说不够雅致大气, 但不惹眼就是好处。
再者大阿哥在宫里, 已是万众瞩目,四贝勒府自然越低调越好。
“您这法子,目前没有更好的解决方式了。”戴铎思来想去, 发现还是四爷的法子最好。
胤禛慢条斯理地点头。
他坐在主位上,面前一灯如豆,照的他面色一半隐匿在暗色中, 显得他眸色愈加深沉。
戴铎看了一眼,就赶紧垂眸,明明年岁尚轻,却城府极深, 这般老谋深算, 属实令人心惊不已。
他恭谨退下。
胤禛瞧着他离去的背影, 沉默下来。
如今朝中平静, 他瞧着倒有几分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压抑感,提前做好准备, 比什么都强。
他看向正院方向, 心想此番福晋产下龙凤胎,在京中出尽风头, 如此一来, 愈发要低调不争了。
胤禛连忙了好几日,等到洗三礼那日,这才穿着一袭月白的浅色春衫,施施然往清溪书屋去。
他得先接上弘晖。
大熊猫崽崽今天穿的特别喜庆, 小红袄绣着小蜜蜂,小脸红扑扑的,左手抱着小襁褓,右手抱着小襁褓。
他昂着头,甜滋滋问:“怎么样?”
康熙看的心肝都颤起来,俯身亲亲他软软香香的小脸蛋,温柔道:“特别可爱,朕特别喜欢。”
这般玉雪可爱,实在是让人想给他捧在手心里疼。
弘晖又看向一旁的阿玛,眼巴巴的等着他夸。
“嗯,好看。”胤禛的回答就带着些许敷衍。
熊猫崽崽却丝毫不在意,满意的转了个圈圈,心想,等他长大就不要抱假的,要抱真崽崽。
他好喜欢弟弟妹妹。
几人正玩着,就听小太监通报,说是佟佳贵妃求见,康熙传她进来,就见她先上前行礼,这才笑眯眯的夸:“真真是个好孩子,瞧瞧这生的,浑身上下竟挑不出一丝不妥来。”
左看好看,右看好看。
她喜欢的恨不得直接抱住狠狠的亲。
弘晖戒备的看着她,奶唧唧道:“您有口脂,不能亲。”
留唇印不好。
佟佳贵妃顿时笑了,捏捏他小脸,温柔道:“那晖晖崽可以亲亲玛嬷吗?”
弘晖乖乖的撅着小嘴巴来亲她。
几人正笑闹着,就听见外头热闹喜庆的声音,康熙就朗笑出声,乐呵呵道:“时辰到了,走吧。”
洗三礼很盛大。
康熙既然说了要大办,那一切的规格都是按最高来的。
龙凤胎不能抱出来,一切都是弘晖代办,他就有种这是给他重新办一次洗三礼的感觉。
他还挺喜欢。
晖晖崽笑的脸都僵了。
高兴的不得了。
康熙看着他高兴,也跟着高兴,就知道他是个爱热闹的,这样笑的甜滋滋,属实有意思的紧。
“晖晖崽喜欢吗?”他问。
弘晖疯狂点头,努力的将自己的的意思传达给康熙。他就喜欢这样热热闹闹的,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胤禛一袭浅月白的春衫,手中一把折扇,眉目俊郎清隽,纵然冷着脸不疾不徐的样子,瞧着也有几分如沐春风。
众人见了,难免再看向他清瘦腕子上的佛珠,倒真有闲云野鹤之风范。
康熙懒得管他。
现在头疼的是胤礽,今儿在宴会上,众目睽睽之下,他竟然敢对讷尔苏动手,一言不合便当胸踹出。
他想想就觉得生气的紧,只不过在此处不好再说他,他以前总觉得,太子多次监国,他从未有一次差错,平日里兢兢业业,怎的到私德上,便这般有亏。
越想越生气。
康熙原本的好心情陡然闲散,他皱眉,心想他往日里都错了不成。
“万岁爷。”小太监满脸惊慌的冲过来,压低声音道:“您快去瞧瞧,太子爷和奉国将军海善拌了几句嘴,便打起来了。”
康熙面色大变。
他大踏步往外头走,众人已经走的差不多,最后只剩几个没出五服的宗亲,而海善也是其中之一。
弘晖哒哒哒的跟在后面,打算围观名场面,这肆意殴打诸王,属于扳倒胤礽的罪名之一。
等到了,才知道什么叫殴打。
能被拿出来说的,从来都不是小事。
就见海善满脸献血,正直挺挺的跪在地上,由着胤礽打他。
还大声嘶吼:“太子爷打的好!”
弘晖呆住。
难不成挨揍也很快乐。
他不懂。
片刻后,就有人教他懂了。
“大声些!”胤礽阴翳的声音响起来。
康熙冷冷地看着他,眸中有掩饰不住的痛心失望。
命人把海善拉下去好生的诊治,他这才冷冷的的看着太子,冷声道:“喝了些酒,就来耍酒疯不成。”
说着就叫人灌他解酒药。
胤礽眸子红彤彤的,他看向康熙,眨了眨眼,想要说什么,抖了抖唇,却什么都没说。
在康熙明令喜庆的场合,他属实不该闹。
然而他忍不住。
“汗阿玛。”他哀切的唤了一声,眸中尽数是祈求。
康熙正要发火,大掌就被小手给握住了。他反握弘晖的小手,低声道:“带太子去侧殿醒酒,醒过来后写请罪折子来!”
平日里挺懂事,逢这些就失心疯了不成。
弘晖看着太子犹如困兽一样的眼神,犹豫深刻,心想龙凤胎的事,到底对他有影响。
有时候一个人暴虐焦躁起来,并不仅仅因为他本身是一个顶暴戾的人,而是当众星捧月,被朝臣二拜六叩大礼的太子,突然行事凝滞起来,他心里定然都是有数的。
索额图被处死,他失了左膀右臂,纵然整日里看似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子,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帝王目光不再凝视,这名头不过是名头罢了。
弘晖昂着头看康熙,其实太子出事,最难过的人是他。
毕竟对于他来说,打小就寄予厚望,太子自小聪慧机敏,凡是经过他手的事,就没有出过差错。
只是如今。
随着索额图的倒台,还是出差错了。
康熙心中愤怒又无力。
他叹了口气,看向一直用莹润双眸担忧望着他的弘晖,不由得心里一酸。大清江山,好不容易安定了些,哪里能叫这些人再来毁坏,他万万容不下。
等回去后,康熙心情就有些万分低落。
弘晖乖乖的窝在他怀里,并没有胡闹,而是觑着他的神色,一会儿给他奉茶,一会儿给他捏腿。
夏日的风,都带着几分燥意。
蝉鸣声不绝于耳。
康熙斜倚在湘妃竹榻上,出神的望着外头的垂柳,他把弘晖揽在怀里,把玩着那软软的小手,一边压低声音道:“弘晖,你可知……”
他张口无言。
当年太子,也是这般小小的一团,窝在他怀里,摇头晃脑的背书。
背的嘴巴累了,就自己去书桌前练大字。
和弘晖的闲散模样截然不同。
都说他聪慧,颇有过目不忘之能,学点什么都快的不得了。
便是前些年,他年岁大了,叫他监国,也能做的一板一眼,只是不知从何时起,他和小侍缠在一起。
他下令处死几个小侍。
后来……
康熙回神,摸摸弘晖的小脑袋。
弘晖已经睡着了。
他口水滴答。
小脸粉扑扑的,一脸不谙世事的样子。
康熙不免有些唏嘘。
他细心的给他盖上小毯子,看着他乖乖得睡着,不由得望着他出神。
太子:……
如今越发左性了。
倒叫不知该说什么好。
康熙一筹莫展。
就算在朝政上运筹帷幄,但是面对自己一身反骨的亲崽,有时候也难免棘手,有束手无策之感。
他伸出大掌,戳戳弘晖软嘟嘟的小脸蛋。
幼崽真可爱。
康熙揽着他,和衣而卧,也跟着闭上眼睛。
等晚间醒来的时候,就听奴才传报,说是太子爷这会儿在庭院中侯着请罪,康熙心口一松,知道请罪就成。
若梗着脖子执迷不悟,反倒叫人生气。
“进来。”康熙压低道。
弘晖还在睡。
胤礽一进来,就见康熙正弯着腰给弘晖掖被子,明明是冷漠的九五之尊,却会一脸温柔的照看孙辈。
崽崽是个好崽崽,但是天下的好崽崽属实太多了。
他躬身行礼,将请罪折子奉上,满怀愧疚道:“是儿臣一时喝酒狂躁了,还请汗阿玛恕罪。”
康熙听他这么说,心中登时不满。他的错就不在喝酒狂躁,而在于殴打诸王。海善是谁,是他堂兄弟,漫说出五服,便是三代尚且未出。
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尚且如此,叫让人如何相信,他能待旁人仁善。
“你再想想。”康熙还是愿意给他机会。
太子满脸茫然。
他昂着头,不明所以的眼神遮都遮不住。
康熙深深的吸了口气,指着外面:“滚!”
他不想再看见他。
胤礽抿了抿嘴,正要辩驳,就见被突然加大声音吵醒的弘晖皱着小眉头,惨兮兮往汗阿玛怀里钻。
而方才还满脸愤怒的汗阿玛,这会儿却一脸温柔。
坏脾气不过是对他罢了。
他不由得惆怅一叹。
他一步一回头的走了,看着被扔回来的请罪折子,眸中压抑之色尽现。
康熙却没看了。
他心里也有些失望,手把手教出来的太子,哪里都好,却做不好太子。
安抚的拍拍怀里的小崽崽。
等弘晖睡醒,天色已经擦黑,他懒洋洋的坐起来,软糯糯的喊:“皇玛法!”
一听见他声音,康熙就从御案前起身,来到他跟前,看着他伸出肉嘟嘟的小胳膊求抱抱。
夏日里穿的薄,稍微动弹一下,那雪白的、圆滚滚的肚皮就露出来了。
弘晖往他怀里一拱,又闭上眼睛打盹,过了会儿才哼哼唧唧的睁开眼睛,冲着康熙露出个甜甜的大微笑,软乎乎道:“皇玛法~”
他好喜欢皇玛法。
要亲亲。
康熙从善如流的俯身亲了亲他,温声道:“饿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