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2 / 2)

她摆了摆手,示意丫鬟别再拍了,自己又一脸苍白地躺下去。

方才在梦境中,她看到了一张从未见过的美丽的脸。

她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女子,却莫名有种自信这人就是顾斐心中所爱。就在刚才,柳如妍梦见自己趁着顾斐不在时,秘密让人毒死了这个女子。柳如妍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干这种伤人性命的事情。之所以觉得惊惧,是因为柳如妍清楚自己确实会干得出这种事。

她为了争抢,从来都下得去狠心。旁人都觉得她温婉体贴,只有柳如妍自己知道她从有记忆起就会跟人争抢。幼年时是跟长姐争,长姐性子傲又直,大多时候不是她的对手。爹娘见两人争执,只当长姐脾气差,不知体贴人,殊不知长姐只是吃了她的暗亏。

柳如妍一直觉得自己虽然争强好胜,骨子里霸道。但还不至于杀人害命。但梦境里太清晰的场面让她感觉到害怕。她真的会为了得到顾斐的心杀人么?

她不敢想,越想越觉得这种事可怕。可转瞬又想起顾斐,柳如妍又想哭。

梦境越来越真实了,真实到她看清两人所生的孩子的脸。听得见孩子唤她娘亲,摸到了孩子的脸。柳如妍甚至有种他们真的在一起很多年过的认定。相濡以沫,恩爱一生也是真的。她甚至记得顾斐许多不为人知的小习惯,知道他喜欢吃什么,知道他喜欢用什么纸,知道他睡前一定要翻阅兵书……这些历历在目,骗不了人。

饱受梦境的困扰,柳如妍不敢跟任何人说,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神佛上。

她想去寺庙住几天。

“这大雪天儿,你去庙里作甚?”她一蹶不振,柳卫氏不敢逼她。怕逼过了会适得其反,只是委婉地劝她道:“那庙里向来清苦,吃住不能跟家里比的。这天寒地冻的,你去了冻着了怎么办?”

“娘,我想去静一静。”柳如妍肉眼可见的消瘦了,像一朵枯萎的花。

柳卫氏见女儿如此消沉,心里越发的难过:“不然再等几日?等雪停了,天好的时候?”

柳如妍扭过头去不说话,显然是打定了主意。

柳卫氏知她看着温顺,其实心里的主意比长女更正。她若是要出门,硬扣着是管不住的。一面抹着眼泪一面又心疼日渐消瘦的女儿。为了一个顾斐,把她知书达理的女儿逼成什么样!柳卫氏心里甚至憎恨起了顾斐,不知好歹的乡下泥腿子:“你要去也行,不过得家里打点好再去。”

寺庙太苦了,妍儿自幼没受过这等罪。柳卫氏思索再三,只能顺着她去吩咐下人打点。

柳如妍在三日后的一早,乘坐柳家的马车去了寺庙。

人走了,柳卫氏忍不住又哭了一场。嘴里将顾斐翻来覆去地骂了一通,却又不得不想办法替女儿圆这个愿。只能说顾斐最大的运气,是妍儿当真喜欢他。若非这个缘故,柳卫氏恨不得让柳韦涛暗中出手,将这个泥腿子给踩在脚下,叫他再狂不起来。

她能想到圆梦的办法,自然不是什么正道的法子。那顾斐毕竟不是任由她摆布的柳家下人,她只能以后宅女眷的法子拿捏,逼迫顾斐妥协。

正好前些时候,承郡王府要举办赏梅宴。邀请了京城的青年才俊和各大世家的贵女。柳卫氏跟承郡王府二房的太太是有些交情的,得知这城郡王府也给御前红人顾斐递了请帖。

柳卫氏深吸一口气,只能稍稍委屈下妍儿。

心里有着盘算,柳卫氏谁也没敢声张,只敢在背地里操持。柳韦涛是不知她私下的动作,知道了怕是会骂她一句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柳韦涛这边也在尽力。

顾斐答应了指教柳家长子,不过却没有随柳韦涛去柳家。不知是看穿了柳韦涛的打算还是当真觉得不方便,他将指教柳家长子的地址定在顾家。柳家长子想得到他的指点,可以,亲自来学生巷。反正他一个未定亲的年轻男子,不大好经常出入柳家的府邸。

这理由给的堂堂正正,柳韦涛就算有不满也说不出别的话。顾斐揣着明白装糊涂,硬是不接招。

柳韦涛气得要命,心里不禁也埋怨起女儿的没出息。天底下好儿郎那么多,怎么就偏吊死在顾斐这棵歪脖子树上?

柳家为女儿的亲事忙活,不少人家也在为自家姑娘的亲事操心。

原本这赏梅宴是几年前老承郡王妃打着赏梅的噱头,给承郡王府几个适龄的公子相看搞出来的。后来因着办的太好,连着促成了几家好亲事。承郡王府就把每年操持赏梅宴这事儿给揽下来,连变成了如今京城贵族们约定俗成的一桩乐事。

这赏梅宴上,来的都是青年才俊和世家贵女。请帖是城郡王妃的长媳亲手写的,换言之,能收到邀请的人都是十分有牌面的人家。有那家中名声有瑕疵的,都进不了承郡王府的梅花别庄。

柳家收到过几回,这是第三回 。柳家姑娘在贵族圈子里名声是极好的。兼之柳家姐妹出了名的貌美,不少人家子弟盯着这家子姐妹。奈何柳家前几次以姑娘感染风寒拒了。这回是头一次答应参加。

柳卫氏把主意打到了承郡王府的赏梅宴上,后宫却又一次陷入了紧张局面。

自打八月中秋皇帝破例后,吕黎便开启了霸宠的日子。

皇帝的后宫佳丽不说三千,实则细数下来也是有百人的。皇帝之前虽宠幸钟粹宫的叶贵妃,偶尔还是分点汤汤水水给其他新人的。毕竟叶慧琼再受宠,也早已人老珠黄。可皇帝碰了吕黎以后就不一样了,极端到不碰任何人。满满后宫的女眷,跟吕黎怎么挣?

论美貌,她们不及吕黎一根手指头。论年轻,吕黎才十六。她们家世上虽然比吕黎强,可这后宫谁能显贵过皇帝去?她们再是出身显赫,皇帝不喜显赫背景的女子,她们根本就占不到便宜。

整整三个月。皇帝除了长乐宫,没再踏入过任何一个妃子的住处。

这种完全的偏爱往日只有叶贵妃年轻时候享有的待遇,完全地落到了现在的吕黎身上。虽说宫里其他人早有这个预料,当真正发生还感觉到绝望。

走了一个叶贵妃,又来了一个灵嫔。

不,几次承宠后,灵嫔分位也变了。她爬的飞快,已经成灵妃。虽然还没爬到四妃的位置,但这个晋升的速度已经令人遍体生寒。后宫有多少人熬了一辈子,连三品婕妤的位置都没爬上去。她只花了短短几个月,就已经傲视所有人。

先不说其他无宠的宫妃见状有多绝望,就说第一个受不住的就是叶贵妃。

“陛下怎么能这样!”

叶慧琼自己霸宠的时候没觉得不公平,如今沦落到与其他妃子一样的境地,心生出无法平息的怨气。她怨恨吕黎抢她宠爱,怨恨皇帝薄情寡义,更怨恨自己没出世憋死在肚子里的双胎。要不是这两个讨债鬼害了她,她还能再霸宠十年!

“陛下这般将宠爱给一个人,这灵妃她受得住吗!”

叶慧琼知晓自己现在的模样,已经无法唤起皇帝对她的怜惜。她打感情牌挽回皇帝的心是无望的,便寄希望于朝堂的压力。她花了大功夫唆使外面的人上奏,隔三差五上奏,灵妃乃祸国妖妃。让人散播吕黎来路不正的流言,迫使皇帝分宠,最好处置了吕黎。

不得不说,这一举动确实起到了效果。奏折如雪花一般飞入台中,确实给皇帝造成了不小的影响。皇帝没想到到了这个年纪被朝臣讽刺年老沉迷美色,烦不胜烦,为此确实冷落了吕黎一段时日。

不过也因为此事,皇帝心中彻底恼了叶慧琼。

谁都不是傻子,有些事情不做不会被人发现,一旦做了就会有人看见。钟粹宫的举动再隐蔽,整个后宫还是在皇帝的把控制下。她想瞒天过海,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毫无疑问,秦莲生自从上次被皇帝迁怒,权利也分了三个人。皇帝重新提拔了一个大太监随侍,内务府也提了一个大太监协理事务。如今在御前,那两个新人俨然有跟秦莲生分庭抗礼的意思。秦莲生在内务府失去了一手遮天的本事,自然就遮不住叶慧琼的一些小手段。

皇帝怒气冲冲地冲进钟粹宫,狠狠地甩了叶慧琼一个巴掌。差点没把叶慧琼给打蒙了。

叶慧琼自从被韩灵素从掖庭弄出来,就再也没有挨过打。哪怕是早年分位还低的时候,也只有她打别人的份。皇帝这一个巴掌,差点没打碎了她的骄傲。

“陛下……”叶慧琼不敢相信,她震惊地看着眼前之人,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来,“为了一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吕黎,你竟然真的与妾身动手?”

皇帝也从没跟女子动过手,这是人生第一次。

他面上闪过难看,怒气却没有消下去:“不是警告过你,手别伸的太长么?”

皇帝这一辈子,最厌恶的就是有人将他的话当成耳旁风:“谁给你的胆子,把手伸到朝堂上?让朝臣上奏?你倒是挺敢想的……”

叶慧琼没想到自己这个举动,触碰到了皇帝的逆鳞。

她挨了一巴掌,心中的愤怒与委屈一瞬间喷涌而出:“陛下你在说什么,妾身不知!”

她不承认,皇帝这一股恶火更甚了。

“住口!”皇帝冷喝一声。

叶慧琼捂着脸颊,讽刺地笑了:“陛下这么恼火作甚?是怕被别人知晓陛下心中有愧么?”

她红着眼睛:“旁人不知,别以为妾身也不知。陛下如今种种,不过是对皇后的求而不得罢了。陛下你真真可怜,以为找一个跟韩灵素很像的女子温存,她就是韩灵素了吗?!她是吕黎,根本不是韩灵素。韩灵素才不会如此卑劣,她只会高高在上的俯视你……”

最后一句话没说完,皇帝一个狠辣的巴掌重重地扇了下来。

“朕给过你体面,给过你荣宠。哪怕当初你对素素做的那些膈应人的小动作,欺辱太子,朕都睁只眼闭只眼了。朕给你的宽容还不够?朕给你的东西还不够多吗?感激涕零地好好待着不行么?非得让朕亲口告诉你,你不配?”

皇帝冷酷地看着她,丝毫不给情面,撕掉了所有虚伪的遮羞布,“叶慧琼,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么?胃口这么大,心这么贪,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你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