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窕站在起跑线上，等口令的时候偏头看了江延一眼。

晴空万里的蓝天，少年没什么神情地站在一旁，手里捏着瓶水，姿态淡漠慵懒。

许是注意到她的视线，他侧目看了过来，忽然笑了。

预备哨吹响。

林窕收回视线，俯身半蹲，不经意间和陶嘉的视线对了一瞬。

莫名的。

她从心里冒出些胜负欲。

不想输。

哪怕这只是个简单的体测。

哨声响。

六道身影齐刷刷冲了出去，但很快在二十米过后，两道身影遥遥领先，将其他人甩在身后。

冲出去的那一瞬间，林窕心里就一个念头，不能输。

很明显，陶嘉也是这么想的。

两个人距离咬得很紧，分毫之差，五十米很短，也就几秒的时间。

林窕感受到耳边呼啸的风，想到开始之前江延的那个笑，脚下的步伐犹如生了风。

最后以0.01毫秒的微弱优势取得胜利。

江延他们从跑道另一头赶过来，胡杭杭有点惊讶，“就是个五十米，窕妹你干嘛这么拼？”

林窕气息不稳，一时说不出来话。

江延拧开水递给她，“喝点。”

她喝了一口，润润嗓子，声音有些哑，“你不懂。”

林窕靠在江延怀里休息，目光从旁边掠过，隔着人群找到被朋友扶着的陶嘉，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良久。

林窕缓缓勾了下唇角，眉梢微扬。

她赢了。

不管是这个五十米，还是其他方面，她都赢了。

江延注意到她的视线，也顺着看了过去。

陶嘉的视线顿了顿，而后朝他笑了笑，和朋友一起走了。

江延牵着林窕走到人少的地方，拿出纸巾给她擦汗，“她惹到你了？”

“嗯？”林窕反应了一秒，没承认，“谁啊？”

“……”

江延也没追问，和她说了会话，就听到胡杭杭在喊，“延哥，到我们去排队了。”

林窕松开他的手，“那你去吧，我去下卫生间，等会过去找你。”

他点点头，趁着没人注意，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林窕僵住了，迅速推开他，跟做贼一样看了眼周围，“你干嘛？”

“加个油。”他低声说。

-

操场的卫生间在看台里面，男左女右，各只有一个。

林窕过去的时候，女卫生间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而男卫生间门口基本上没有人。

她拍了张图片发给江延。

-为什么你们这边每次都没人？

他回的很快。

-没那么多水。

-……

等到收拾好出来，林窕在洗手池又碰见了陶嘉，这一次她没有打算跟她说些什么。

倒是陶嘉先叫住了她，“你真的了解江延吗？”

“跟你有关系吗？”

陶嘉讽笑一声，平地撂下一颗惊雷，“你知道江延在初中的时候拿刀子捅过人吗？”

林窕没说话。

陶嘉继续说，“被他捅伤的那个人成了植物人，现在还躺在医院。”

林窕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很淡，“你觉得就凭你这么随便一说，我就会信吗？”

“证据都在这里，信不信随你。”陶嘉把自己的手机解了锁递过去。

林窕盯着她的手机屏幕，首先入目的就是一张江延穿着拘留服，提着寸头的照片。

沉默许久。

林窕伸手接过她的手机。

陶嘉给她看的是几张图片。

除了最开始那张，还有一张是江延蹲在一个腹部插着刀的男生面前，他的手刚好握在刀上。

其他几张图片，倒像是从贴吧某个帖子截过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图片有点模糊，但也不影响阅读。

林窕很快看完，抬眸看了陶嘉一眼，冷声道：“这些你从哪里来的？”

陶嘉倒也没有隐瞒，“一个朋友那里，以前和江延在一个学校。”

“这是他初中时候的事情？”

陶嘉想了下，点头，“对，他转学之前的那个初中，当时是初二。”

林窕攥紧手，垂眸想了下。

初二。

他也才十多岁。

见她一直不说话，陶嘉低笑一声，“你看，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劝你还是不要和他混在一起。”

林窕缓了缓，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他不是什么好人，难道你就是了吗？”

陶嘉愣了下。

“陶嘉，不管怎么样，他曾经都救过你一次。”林窕挑着眸，以往看起来慵懒至极的眉眼这会全是锋利的冷意，“如果没有他，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好好站在这里和我说这些吗？”

“我……”陶嘉语噎。

“你今天和我事情我就当做没看到，但是如果我在学校听到这些风言风语，不管是不是你透露出去的，和你有没有关系。”林窕眼尾微扬，压着声一字一句道，“我都会把这笔账算在你头上。”

说完这些，林窕动手把刚刚看到的那些照片删得一干二净之后，才把手机还给她。

没有管陶嘉是什么反应，林窕很快离开那里，站在阳光底下的时候才觉得后背发凉。

和江延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她其实能感觉出来他心里藏着很多事情，但他从来都不说，林窕也不想逼问他。

她觉得两个人在一起也要有足够的隐私空间。

可直到今天，当林窕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做错了，有些事情不是不问就可以被忽视的。

她甚至不敢想象，那个时候还是个孩子的他，到底是怎么从那些风言风语中走出来的。

也许，他可能从来都没有走出来过。

想到这里，林窕突然就很想见到他，她在周围找了一圈没看到人，听到哨声的时候才想起来他刚刚过去排队了。

什么都没有想，只想见到他。

林窕跑过去的时候，江延还在听胡杭杭讲故事。

傍晚的阳光温暖而柔和，他微垂着眼，抱着胳膊站在那里，神情淡淡的，唇角有一点笑。

“欸，窕妹。”胡杭杭看到她，先叫了声。

江延跟着抬眼看过去，刚要说话，却看到她湿红的眼睛，唇边的笑意一僵，快步走了过去。

周围都是人。

江延拉着她往里面走。

刚上了一个台阶，避开人群，他转过身，“你……”

话还没说完，林窕猛地冲了过来。

一点缓冲都没有，他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胳膊搂着她的腰，低下头，唇瓣碰了碰她的额角，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