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眼神空洞,他走到最中央的地方,开始撕扯自己身上的衣服。玄底锦袍上张牙舞爪的金龙被他扯拽得变了形。很快,他身上的外袍被他脱下来,随手扔到地上去。
他脚步踉踉跄跄,不自觉地踩在地上的外袍上。袍子上那条张牙舞爪的金龙被他踩在了脚底下。
龙椅上的皇帝瞳仁猛地一缩,立刻猛地用力拍了下桌子,怒斥:“放肆!”
所有好似被释了定身术的人都回过神来,宫人立刻冲上去想要拦下太子仍旧在脱衣的举动。
陈汛吓白了脸,赶忙慌慌张张地跑过去。他挤过宫人,冲到自己父亲面前,将父亲抱住。太子使了蛮力拼命地挣扎着,陈汛竟一时控制不住。他一边尽力箍紧挣扎的太子,一边望向上首龙椅上的皇帝,急急道:“皇爷爷,父亲是喝醉了,孙儿这就、这就带父亲下去!”
太子身边的几个亲信个个脸色苍白,慌里慌张地冲上去,想要阻止太子继续“耍酒疯”。
龙椅上的皇帝眯着眼睛,盯着被几个人抱着还不能被完全控制住的太子,瞧出来这可并不像寻常的耍酒疯。他瞥向一侧的晋南王和平淮王,不由在思考是谁给太子使了这一出。
晋南王和平淮王对视一眼,又移开目光,心中亦是陷入疑惑。
太子忽然将围着他的几个人撞开。陈汛被撞倒在地,心道一声坏了。父亲何时有这样大的力气了?简直力大无穷!
他来不及多想,眼睁睁看着父亲冲向一个侍卫,拔出了侍卫腰间的佩剑。剑光泛着发白的冷意。
“父亲!”陈汛吓出一声冷汗。
这下,皇帝身边的禁军出动。一时间所有人耳边都是拔剑之音。
今日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暖洋洋的光照在金碧辉煌的红砖绿瓦上,映出流光熠熠。
远处,司阙悠闲地坐在屋脊上,欣赏着万荣园的闹剧。他修长的指慢悠悠地翻转着一枚铜板,艳阳的光映在其上,泛着一抹嫣红的血光。
这才哪到哪,这场闹剧才刚刚开始而已。
纵使太子因为药力暂时变得力大无穷,也绝非皇帝身边那些身手了得的禁军的对手。太子手中的剑被禁军挑飞,整个人也被压在地上,那张日日趾高气扬朝向天的脸被压在砖面上,染了泥。
司阙瞥着远处下面的闹剧,不甚满意地开口:“停云。”
“属下在!”
“怎么还没开始?”司阙慢悠悠地询问,寻常的语调里暗藏着不为人知的怒。
“属下已经按照殿下所言,将今日参宴的酒樽中挑了一半涂上药。约莫着时间,药效快到了。”
停云话音刚落,下面的宴席中的一位臣子忽然站起来,如太子先前行径一般,踹翻了身前的宴桌,玲珑珍馐倒了满地。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发病的人站起身摔砸。发病的人在摔砸,幸运没有染毒的人惊慌地尖叫。胆子小的文官屁滚尿流地想要逃走,腿一软,整个人跌倒在地。
一时间,整个万荣园彻底失控。
禁军团团将皇帝护在身后,护送着皇帝离开。
司阙冷眼看着万荣园的情景,脸上并没有流露任何满意的神色。
直到炸裂声,忽然在万荣园惊响,伴着浓烟。
几声之后,火势瞬间席卷整个万荣园。
不,这不是火。
是火药。
司阙悠闲翻转着铜板的手,动作忽地一顿。他眯起眼睛,视线穿过浓雾,望向从地上爬起来的太子。
“去。”他开口吩咐,“寻一只又老又病的母猪,锦衣玉食地好好养着。”
停云愣了一下,狐疑地望向司阙。她压下心里的疑惑,应了声“是”。
停云刚转身想要去办,司阙又吩咐——
“我要他活着。”
司阙没有说是谁,可是停云知道。她无声跃下碧瓦屋顶,依言去办。
屋顶上只剩司阙一个人了。他面无表情地望着万荣园的方向,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哭嚎声和火药炸裂声此起彼伏。浓烈的气味逐渐从万荣园传开。
司阙轻嗅,在浓烟的气息里闻到了血腥味。
远处被炸到天上的尸体,四分五裂、绚丽无边。
司阙开怀地大笑起来,俊美如谪仙的面容浮现极其灿烂的笑脸。
他又在一瞬间诡异地收了笑,前一刻面容上的绚灿笑容仿佛不曾存在过,又是一张面无表情的冷漠面庞。
铜板被他高高抛起,又安静地落在手背上。
反面。
司阙站起身,带着血腥味与烟气的凉风,吹起他雪色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