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效让她们两个人很快睡去,可是心事重重又让她们两个人时不时醒过来。漫漫长夜,两个人始终循环在这样睡去醒来,醒来又睡去的轮回中。这使得两个人都没有睡好,翌日醒来,两个人身上的不舒服更甚。
翌日是元宵日,宫中有热闹的元宵宴。
一大清早,宫里的太监宫女们忙忙碌碌地为今日的元宵宴准备着。尤玉玑所在的小院子在东宫深处很不起眼的一处地方,平日里留下来服侍尤玉玑的侍女本就不多,今日更是因事都去了别处,只留了白芙一个。
“夫人,您昨天点的那几样东西已经有人出宫去买了,正好等您午膳的时候便可以用上了。”
白芙将最后一碟小菜摆在桌子上。尤玉玑的早膳便置办全了。
尤玉玑没什么精神地在桌边坐着,望着桌上的几道菜,微微走神。她有些怀疑体内的毒不仅会让她变得四肢无力,也同时让她的思路变得越来越迟钝。
白芙盛了一小碗元宵,毕恭毕敬地摆在尤玉玑的面前。
尤玉玑垂着眼睛,望着摆在面前的这一小碗元宵,忽地想起司阙。
今日是元宵日。去年今朝,她无意间发现一家路边不起眼的小摊口煮的元宵味道特别不错,软糯有,香甜有,却不至于太腻。她原本想着,今天带司阙去找一找那家元宵摊,若是还在就好了。
那家铺子卖的元宵很便宜,那么大一大碗的元宵,她只要点上一碗就足够她与司阙两个人吃了……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有没有吃元宵。
她被人劫走,他会想着她吗?还是笑笑,不甚在意地懒散倚在窗下,漫不经心地逗着他的猫?
尤玉玑眼睛忽地一红。
她自己很快发觉,用力抿了抿唇,轻咽,将情绪压下去,然后再微微仰起唇角扯出一抹温柔的笑容来。
她用没有什么力气的手拿起面前桌上的勺子,探进碗中盛着一只元宵,颤着手将元宵喂进口中。
元宵黏黏糊糊一点都不好吃,还有点噎。
噎得她喉间难受。
她逼着自己将元宵努力咽下去,再神态寻常地捏着勺子又盛了一颗元宵。她看着自己发颤的手,心中烦扰,不愿多看,迅速将元宵递进口中。
枕絮忧心地望着尤玉玑,将手压在桌面费力站起身,朝净室走去梳洗。两个人因为这药的缘故,做什么都没力气,都要花费好些时间。今晨尤玉玑梳洗过后,早膳便端了上来。是以,枕絮才腾出时间去净室拾弄自己。
尤玉玑吃第三颗元宵的时候,抖颤的手终究是没能握得住勺子,小勺子朝一侧倾去,上面盛着的那颗圆滚滚的元宵滚落,落到尤玉玑的腿上。
白芙看见了,立刻扯出腰间的帕子赶过来帮尤玉玑擦拭。
这种无力感让尤玉玑心情低落到极致,她朝一侧坐去,避开了白芙的手,低声说:“不用擦了,我去换一身衣服。”
“是。”白芙道,“今晨还煮了梨子,奴婢去厨房看看可煮好了。”
尤玉玑没应声,她撑着桌面坐起身,拖着软绵无力的身体,一步步缓慢地往里屋去。
院子里给主仆两个人备了几身换洗衣服,两个人如今这情景,一切只途方便,换洗衣物也没收起来,只放在桌上。
尤玉玑走到梳妆台前,立刻坐下来缓了缓,待身上的乏力缓解了些,才去解腰间的衣带。
她以前穿衣很是讲究,衣带总要规整系好,系得尽量漂亮些。
如今腰侧的衣带系得简单,她捏着两边的系带去解也解得费劲。将身上的外衣脱下来,着实花了些力气。尤玉玑瞧着中衣的衣摆上也透湿了元宵渍,只好又把中衣也脱了下来。
当尤玉玑拿起新的中衣,刚要穿时,听见了推门声,和大步迈进屋内的脚步声。
宫婢不会不出声直接进来,宫婢也不会是这样的脚步声。
尤玉玑握着中衣的手抖了一下,急急将其展开披在身上。中衣左边披在了她的肩上,右边的那一侧却因为她没有力气,衣襟刚刚碰到她的肩头,便向后滑落。尤玉玑急忙探手向身后去扯,没能抓到中衣这一侧的衣襟,左边那一侧也从肩上滑落下去,彻底落了地。
她掩耳盗铃地不想回头,也顾不上回头,慌乱地捡起落地的中衣重新披在身上一只手臂探进袖子里,另一边却几次三番都没有准确地将手臂伸进衣袖中。
裸露在外的肌肤一阵凉意,仿若被密密麻麻的细针扎着。
她终于成功将手臂伸进袖子里,立刻慌张地去系腰侧的衣带。可她尝试了三次,发抖的手都没能将那条细细的系带拾在手中。
从外面进来的人,已经到了尤玉玑身后。
下一刻,身后的人俯身彻底靠过来,手掌探过尤玉玑的细腰,握着安静躺在尤玉玑腿上的那条尤玉玑总是没能拿起来的系带。
熟悉的气息劈头盖脸地笼罩下来,让尤玉玑整个身子顿时一僵,什么反应都忘记了。
好半晌,尤玉玑垂下眼睛,默默凝望着腰侧,正在给她系衣带的冷白长指。
她的眼角一红,眼泪忽然就掉落下来,重重落在司阙的手背上。
司阙给尤玉玑系衣带的动作,停顿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