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杏断断续续没头没脑地说了许多胡话。起初尤玉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听得多了,尤玉玑仔细琢磨了一会儿,才慢慢弄明白一个不太圆满的故事。
春杏以前以为自己会把和望江的秘密带进棺材里。可她连死都不怕了,再也没有半分顾虑。一股脑将那些零碎的胡话说出口,好像将满肚子的话都说完了,心口没由来的轻松。
一阵长久的沉默后,尤玉玑指腹轻轻抚着春杏手背上的擦伤,柔声说:“既被救回来,也是天意。”
春杏满是泪水的眼睛望着屋顶发呆。她知道尤玉玑在劝她不要再想不开,可是望江不在了,那口撑着她残喘活下来的气,没了。
尤玉玑打量着她的神色,沉默了一会儿,询问:“他还有家人吗?”
春杏摇头:“前几年家乡有人给他寄信,他唯一的爷爷也不在了。”
“若你也不在了,这世上便再也没人记得他。他来这人间一遭的痕迹很快会被彻底抹去。”
春杏呆滞的眸光里浮现一抹异色。她转过头,迷茫地望向尤玉玑。
“人活一世总有所求。他一定还有没完成的遗憾。他没做完的事情,你不想帮他做完吗?”尤玉玑温柔地问。
春杏陷进迷茫里,长久地沉默着。
尤玉玑温柔地擦去源源不断从她眼角流下的泪水,她柔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姐姐能帮你的不多,也不能一直帮你。不过若你想离开晋南王府,倒是可以帮你。”
尤玉玑用指背探了探春杏的额头,见她不烧了,收回手。
“好好睡一觉,若有什么想不通等睡饱了再想。”尤玉玑给她掖了掖被角,“睡吧。”
尤玉玑知道春杏恐怕一时睡不着,也没等她睡着再走,先起身离去。
出了小院,尤玉玑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回昙香映月,而是先去了王妃的住处。她答应王妃考虑她的提议,也该给她个答复。
见了尤玉玑,向来不苟言笑的谷嬷嬷立刻摆出笑脸,亲自掀了帘子,笑道:“王妃刚刚还念着夫人呢!”
“是有事询我吗?”尤玉玑问。
“不是,就是从宫里送过来些进贡的绸缎和好大一块紫玉。王妃说看了那玉,立刻想到夫人,想着若是寻了巧匠打一套玉饰给夫人是顶好的!王妃正想差人送过去给夫人呢。”
尤玉玑感受着谷嬷嬷对她态度的变化。一边听着她说话,一边已经走到了屋里。王妃坐在床上,正在喝药。见了尤玉玑进来,她立刻放下手中的汤药,勉强扯出笑容来,说:“过来坐。”
尤玉玑快走了几步在床边坐下,道:“王妃还是先把药喝了。”
王妃点点头,这才端起药来。碗里的药剩得不多了,她皱着眉一口饮尽碗中的药,将空碗递给侍女。
尤玉玑端起盛着蜜饯的小碟递向王妃,王妃拿了一块吃,以来缓一缓口中的苦涩。口中苦涩刚缓,王妃轻叹了一声。她垂下眼望向自己的肚子,感慨:“也不知道这个孩子还能不能保得住……”
尤玉玑顺着王妃的视线望过去。
她当初愿意为王妃的事情操心,很大原因是因为这个胎儿。她始终没能怀上孩子,隐隐想着该多多积德行善。若万物有灵,王妃肚子里的这颗小星星兴许会喊天上的某一颗星星跑到她的肚子里来……
“王妃勿多思,焦虑不管是对自己的伤还是对孩子都不好。”尤玉玑温声劝。
王妃强打起精神点点头,她问:“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知王妃是好意,免我在京中惹非议遭欺凌。”尤玉玑缓缓道,“只是我思来想去认义女这事情着实麻烦。若他日我有难处求到王妃面前,王妃肯帮忙一二,玉玑已是感激不尽,倒也不必走那样麻烦的章程。”
王妃听着尤玉玑的话,知道这是被她婉拒了。有时候,王妃会很疑惑尤玉玑行事为何那般果断,好似完全不担心后续麻烦。不过尤玉玑既然已经这样说了,王妃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也不强求。
一个婢女脚步匆匆地进来,贴着谷嬷嬷的耳边嘀咕了几句。王妃瞧见了,皱眉问:“又怎么了?”
谷嬷嬷犹豫了一下,才将事情禀了。
原来是陈凌烟跑到陈安之面前大吵大闹,哭诉陈安之处理不好自己后宅那点事儿,害得家人遭殃。
王妃叹了口气,没说什么,也没吩咐身边的谷嬷嬷过去。她自然是责怪陈安之的,可陈凌烟也让她心寒。事情发生之后,一直到现在女儿都没有过来看望过她。
尤玉玑瞧着王妃神色,心道自己将来一定要好好教育孩子,不能步了王妃后尘。她转念一想,自己的孩子在哪儿呢?尤玉玑抿了唇,眸中闪过一丝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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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安之被手上的烧伤折磨得满头大汗时,陈凌烟冲了进来。
陈安之深吸一口气忍了忍手上的痛,让望山扶着他坐起身。他皱眉望向陈凌烟,担忧地问:“凌烟,你下巴上的伤如何了?疼不疼?”
他望着陈凌烟的下巴,可纱布粘在她的伤处,倒也看不清伤口。
“你在这里假惺惺什么啊?”陈凌烟红通通的眼睛瞪得很圆,“要不是因为你,我会受伤?”
陈安之哑然。他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愧疚地说:“是我不好,连累你和母亲。”
陈凌烟本来想吵架,可陈安之立马认错的态度,反而是让她更加生气。她使劲儿地跺了跺脚,气恼地口不择言:“你以为愧疚有用?还是抱歉有用啊?瞧你这个窝囊德行!”